有观点称“十三五”只需保持6.5% 经济增速多高合适?
有观点认为,“十三五”期间只需保持6.5%的年均增速,即可实现党的十八大报告的目标。此论妥否,有根据吗?
在市场经济改革以来的30多年中,中国的平均增长率高达9.8%——这是前所未有的高增长。但自2010年第一季度以来,中国的增长率一直在下降。2014年第三季度,经济增长率降到了相对较低的7.3%。2015年,将制定中国的“十三五”规划。我们将面临一个基本问题:增长目标定在多少?
在制定一国GDP目标时,首先要明白经济的潜在增长率,即假设内部和外部条件有利、未来增长稳定性与可持续性不会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的最快扩张速度。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论证了经济增长取决于劳动生产率的改善。而今天,劳动生产率的改善要么来自技术创新,要么来自产业升级(将产能重新配置给更高附加值的新部门)。
但位于创新前沿的发达国家处于劣势,要想从新技术中获益,它们就必须创造新技术。相反,发展中国家拥有“后发优势”,因为它们可以通过模仿、进口、综合和许可实现技术进步,成本和风险更低。过去150年中,发达经济体平均每年增长3%,而一些发展中国家在2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保持着7%甚至更高的年增长率。
中国在经历了35年前所未有的经济增长之后,还剩下多少后发优势?我们需要考察其技术和产业发展水平与高收入国家的差距。考察这一差距的最佳办法是比较购买力平价(PPP)调整的人均收入。人均收入差距越大,后发优势和增长潜力也就越大。
2008年,中国人均收入只有美国的五分之一略多。这一差距大致相当于1951年日本和美国之间的差距,在此之后的20年里,日本平均年增长率为9.2%;这一差距也大致等于1977年韩国和美国之间的差距,在此之后的20年里,韩国年增长率为7.6%。1967年的新加坡和1975年的中国台湾地区也有类似差距——此后也出现了类似的增长率。由此类推,在2008年后的20年里,中国的潜在增长率应在8%左右。
但潜在增长率只是故事的一部分。它是否可以实现,取决于国内条件和国际环境。为了利用后发优势,中国必须深化改革,消除经济中残留的扭曲因素。与此同时,政府应该更主动地克服市场失灵——如外部性和协调问题——这些失灵是伴随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而来的不可避免的现象。
中国有潜力通过内需——不仅是家庭消费——保持“鲁棒”(Robust,健壮和强壮)增长。中国不缺少投资机会,有充分的产业升级空间和足够的潜力改善城市基础设施、公共住房和环境管理。
此外,中国的投资资源十分丰富。中央和地方政府债务总和还不到GDP的50%——以国际标准衡量属于低水平。与此同时,中国的私人储蓄相当于GDP的近50%,外汇储备高达4万亿美元。即使面临相对不利的外部条件,中国也可以在短期内依靠投资创造就业;而随着就业岗位数量的增加,消费也会水涨船高。
但是,外部环境会更加令人沮丧。尽管发达国家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进行了强力干预,启动了大规模财政和货币刺激手段,但很多发达国家的结构缺陷仍没有解决。日本的“安倍经济学”收效甚微,欧洲央行正在步美国和日本的后尘,试图用量化宽松提振需求。
美国的就业正在增加,但劳动力参与率仍然不高,经济也没有达到衰退后反弹通常可以达到的6%~7%。美国、欧洲和日本可能将经历持续低迷,抑制中国的出口增长。
因此,中国的增长可能会低于每年8%的潜在增长率。在为下一个五年制定计划时,应该将增长目标定在7%~7.5%,并在此范围内根据国际气候变化调整。这一增长目标有助于稳定就业、降低金融风险、实现2020年收入翻番的目标。 林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