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对话河南新冠肺炎诊疗专家组成员：河南中医药治疗率已达90%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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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商报记者 王苗苗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针对尚无特效药的情况，曾一时互相“拆台”的中医和西医，被要求手拉手对新冠肺炎患者进行协同治疗。

针对备受关注的中医药话题，2月17日，河南商报记者独家对话河南省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专家组成员，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医务部主任、呼吸科主任医师、博士研究生导师王海峰教授。

【率先】武汉出现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时已有警惕，第一时间成立院内专家团队

河南商报记者： 在最初听闻武汉出现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时，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王海峰： 首先想到的千万不要是SARS(“非典”)。刚出现时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规模，最初报道的内容特别少，只有几例病例时就已经看到，随后密切观察几天，发现病例数一直持续很少。出于职业敏感，我就通过多方途径了解武汉情况，知道当地发热门诊已经出现排长队的情况，所以，我们就开始提高警惕了。

河南商报记者： 了解到武汉的疫情后，你是否做过关于疫情的预判，又做了哪些前期准备?

王海峰： 了解到情况后，我们就把这个事情跟院领导进行了汇报，院领导很重视。很快，我们就组建了自己院内的专家团队，以呼吸科、急诊科、重症科、儿科等科室的专家为主，也包括影像科和检验科的专家，同时，还开辟了我们医院的远程中心，当时想着一旦出现这种病例，我们专家组能24小时进行会诊，能够更好地为患者提供最优质的诊疗方案。

【行动】一天时间腾空整栋楼作隔离病区，收治9例病例已治愈出院4例

河南商报记者： 1月29日，河南省卫健委发布消息，将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设为新冠肺炎疫情救治省级定点医院，也成为河南省唯一一家定点中医医院。接到这个指令后，医院都做了哪些工作?

王海峰： 接到指派之前，我们医院已经被指定为设有发热门诊的医院。设发热门诊后，我们第一步就是筛查发热病人，做好预检分诊工作，当时医院所有门诊楼都装了红外线体温监测设备。

我们筛查出来的第一例确诊病例是1月24日，他有轻咳、发热且是从武汉回来的，当时他也害怕就来发热门诊。当时我和朱明军院长都在，该患者进行了基因筛查为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后来转至郑州市第六人民医院治疗了。

不是每个医院都有发热门诊，我们医院的发热门诊是2003年“非典”之后有的，不是很大，所以河南确诊首例(新冠肺炎)病例后，我们就将发热门诊扩建，留出整个病区。随后，还对住院病人和陪护进行了筛查，防止发生院内感染。

被河南省卫健委确定为救治定点医院之后，又花了一天时间再腾空一个病区，整栋楼作为隔离病区，并在全院招募医生，由呼吸科副主任医师担任隔离病区主任，将这个病区建立起来了。

河南商报记者： 截至目前，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隔离病区收治了多少名患者?他们都接受了哪些治疗?效果如何?

王海峰：截至目前，收治9例病例，治愈出院4个，还有5个患者在院治疗。

我们对患者的治疗是全方位、不计成本的中西医结合治疗和照护，除了参考国家公布的中医诊疗方案，我们专家组每天两次以上会诊，与患者视频连线，根据患者精神状态和实验室指标等，专家组确定诊疗方案，开出药方。方子出好后，一两个小时之内，医护人员要将熬好的中药放到病人床头，医院营养科还会根据患者的蛋白和电解质情况进行专门配餐。可以说，是最标准的西医诊疗方案结合全省最好的中医诊疗方案，医院专家和护理团队几十个人都在为这几名患者服务。

经过治疗，不管是轻症还是重症，目前治疗效果都很好，出现呼吸衰竭等症状的重症病例恢复得特别快，大概十一二天就达到出院标准，还有一名从焦作转来的患者住院5天就缓解出院，平均住院日都大大小于全国的平均数字，我们医院的诊疗方案也在全省进行了经验推广。

【看法】双黄连抑制新冠肺炎未经过临床验证 肺部纤维化为疾病导致而非药物的副作用

河南商报记者： 1月31日晚，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所和武汉病毒所联合对外发布研究成果，他们认为，中成药双黄连口服液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但随后又被辟谣。一时间，双黄连口服液口服液成众矢之的，也让很多人开始质疑中医参与新冠肺炎治疗的能力。对此，你怎么看?

王海峰： 药物是否临床有效?首先药物得理论有效，即可能会抑制病毒;然后是实验室确认效果;最后是临床有效，一般要做四期临床试验，一期叫初步的临床药理学及人体安全性评价试验，就是看药物有没有对人体造成伤害。二期是治疗作用初步评价阶段，其目的是初步评价药物对目标适应症患者的治疗作用和安全性，也包括为三期临床试验研究设计和给药剂量方案的确定提供依据，一般会选几十例病例进行小范围临床试验。三期叫治疗作用确证阶段，其目的是进一步验证药物对目标适应症患者的治疗作用和安全性，评价利益与风险关系。四期是新药上市后应用研究阶段，其目的是考察在广泛使用条件下的药物的疗效和不良反应，评价在普通或者特殊人群中使用的利益与风险关系以及改进给药剂量等。

经过这几期试验后，才能说这个药是有效的。双黄连虽然是个老药，主要成分是金银花、黄芩、连翘三味中药，这些中成药只能起到调节体内状态的作用，但是针对新冠肺炎，没有相关临床试验，所以这个药有没有用，我只能说，所以不能盲目抢购、使用，要在医生指导下使用。

河南商报记者： 在新冠肺炎诊疗中，中西医的差别在哪里?有网友说，西医治好的重症病例大部分存在肺纤维化，担心治疗完成后会留下副作用或者后遗症。

王海峰：这一次的确诊新冠肺炎病例分为轻症（有病毒但影像学无异常）、普通症（有病毒、影像学有异常，但是没有达到重症标准）、重症（出现缺氧、呼吸次数增快等）以及危重症四种。

对于轻症和普通症来说，使用中医药主要是以祛邪为主，中医并不是单纯地杀病毒，而是通过鼓舞人体的正气来对抗病毒;对于正气已经损伤的重症和危重症病例，中医“打法”就是扶正祛邪，包括使用人参、黄芪等药物帮助病人改善正气;对于恢复期病例，采用中医药治疗则以扶正为主，可以提高病人生活质量、促进病人更早康复，包括太极拳、八段锦等都会有很好的疗效。

中医对于新冠肺炎的治疗是全程的，无论是在早期预防，确诊新冠肺炎的轻症、普通 症 治疗和改善症状等，到重症、危重症的缩短住院日、改善症状，再到恢复期，中医药都有全程治疗方案。

至于肺部影像学显示的炎症吸收和改变，炎症和纤维化主要是疾病导致的，而非药物的副作用。中医药对于影像学的疗效目前仍然需要更多的循证学依据去证实，但是从目前临床观察来看，中医药参与治疗时，影像学吸收通常更快，留下的影像学异常也更少一点。

【现状】河南中医药治疗率达90%以上

河南商报记者： 在新冠肺炎治疗中，中医药发挥了哪些作用?

王海峰： 目前的临床资料显示，中医药在缩短新冠肺炎患者平均住院日、减轻症状、加快退热时间等方面已经有很明显的疗效。

也就是说，一名只采用西医治疗的患者，与一名采用中西医协同治疗的患者相比，后者在临床症状消失时间、体温恢复时间、临床治愈率等方面都显示出一些优势。

现在全国多省市已经下文件，所有患者都要接受中医药治疗，河南省中医药管理局也在推行要100%采用中医药治疗，河南中医药治疗率已达90%以上，是全国做得最好的省份之一。

其实，在河南疫情刚刚出现时，一些医院中医药参与不足，后来河南派出13个专家组，每个专家组有1名中医，到各地市督导重症治疗以及中医药参与治疗的情况。

河南商报记者： 对比2003年“非典”时期，你觉得这两次疫情有何不同?

王海峰： 那一年我刚到医院工作，对国家和民众来讲，“非典”都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而且当时病例确诊的条件没有现在好，现在实验室进步了，有核酸检测，有抗体可以抽血给病人做检查，下一步还可能通过粪便来进行筛查，这就能够保证病人及时确诊后，得到有效救治，而2003年那时，对病例的诊断基本都要靠专家组来进行。

此外，就是专家水平更高了、整个医疗水平提高了，还有就是防控意识和防控体系也提高了。2003年的时候，有那么多床位吗?我们知道怎么设立分区吗?有这么多呼吸机吗?现在我们不仅有呼吸机，还有了ECMO 。当然，这次疫情防控中，政府的反应速度、社会体系的支持都对冠状病毒控制起到重要作用。我觉得，从社会到医院，再到检验，都在进步。

【观点】“一人一方”致较难评价中医治疗效果

河南商报记者： 在新冠肺炎治疗中，中医诊疗是否存在痛难点?为何频频出现否定中医的声音?

王海峰： 中医治疗有几个特点，第一是整体观念，也就是要因时、因地、因人制宜，同样是一个病，中医大夫给老人和孩子开的方子就不一样，年龄不同、体质不同、北方南方不同、冬天夏天不同都会影响到处方，所以，中医的方子是根据每个人来调整的。

从认识来看，中医从来并不是针对某一个病毒。瘟疫在中医而言叫瘟病或疫病，西医进到中国200多年，在西医之前，我们靠什么治病?那时候分离出病毒是什么了吗?没有。没有分离出病毒时，我们就能治好它，现在能分离出来病毒了，中医反而不行了吗?中医肯定是可以的，但由于中医是一人一方，所以较难评价治疗效果，是之前设计的疗效评价体系有问题。

现在，中医人也开始使用西医的疗效指标来判断中医药的疗效，所以说，目前中医在国际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发的文章质量越来越高，这都能证明我们中医药和中医疗法是有效的。

河南商报记者： 2月15日，河南省卫生健康委印发《关于进一步落实新冠肺炎防治中西医协同机制的紧急通知》，鼓励各地探索双医师管床制度，促进中医药深度介入诊疗全过程。在中西医协同机制中，是否有以谁为主的可能?

王海峰： 由于目前还没有特效的抗病毒药物，西医治疗目前仍然是以支持和对症治疗为主。支持治疗即缺什么补什么，对症治疗意味着发烧了就要服退烧药等。现在对新冠肺炎治疗使用的抗病毒药物并非是针对新冠肺炎的，仍然需要临床验证。因此，在这时候中医药就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早期对新冠肺炎的治疗中，中医药参与度并不高，后来国家强调了要在新冠肺炎等传染病防治工作中建立健全中西医协作机制，随后，河南就在协同治疗方面开展中医专家下乡等内容，紧接着就下发文件要求中医医师必须全程参与新冠肺炎治疗，这样一来，中医药治疗就不再是一个孤立的个例，中医师也不再是会诊的角色。

其实，中医和西医并不冲突，并不是用了西药不能用中药，用了中药就不能用西药，现在不是争哪个药更好，而是哪个药有用就用哪个，谁有优势谁发挥，目的是能让病人达到最好的疗效。

中医和西医各有长处，中医在鼓舞正气、扶正祛邪方面有作用，而一旦遇到呼吸衰竭需要有创机械通气和ECMO(体外膜肺氧合，俗称“人工肺”)的患者，西医就发挥了重要作用，两者各有千秋，并不是争论“你打得好，还是我打得好”。

【信心】质疑是因为未知 此次疫情或将打出一张中医好牌

河南商报记者： 这几天国家派大量中医驰援湖北，包括在武汉设立首个中西医结合、以中医为主的方舱医院，这是否可以看作是国家对中医的肯定和重视?对提升中医药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此举是否有帮助?

王海峰： 帮助挺大的。支持湖北和武汉中医医疗队是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直接抽调的精兵强将，有高级职称的医生，也有资深的护士，这些人能代表国家中医最强的临床诊疗水平，此外，还有由院士挂帅的专家团队。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中医药全程参与，让病人得到实惠，打出一张中医的名片来，也可以将中西医结合诊疗与西医诊疗来一次“是骡子是马”的比试。从我们团队在武汉传回的消息来看，目前病人反馈都不错，很多病人通过短短几天治疗，已经治愈出院了。

我觉得在这次疫情中，中医药越来越深入人心，反对的声音也越来越少，前几年可能会有取消中医以及对中医质疑的声音，但随着科研以及循证医学的进步，中医也能拿出来级别更高的循证医学的依据，来对抗这些质疑的声音。

河南商报记者： 面对依旧存在的质疑，你如何看待中医治疗的未来?想对普通民众说些什么?

王海峰： 当民众对一个事物有未知时，才会出现对它的质疑。中医治疗有传统的理论基础，中医与中华民众一起长期对抗疾病，证实中医是有效的，而现在我们用循证医学的手段，包括个案报道、大范围临床流行病学调查、大规模的临床试验等，都证明中医对疾病是有效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可以存在，但当证据拿出来时，你再偏执非要说它没效，这就是个人问题，而不是中医有没有效的问题了。

拿我们前期治愈的一例患者为例，她出现不适后直接到我们医院发热门诊，她爱人回去三天后发病收治到其他医院了，她试图联系相关机构让她丈夫转到我们这儿，没成功，后来她女儿发病，她就坚持给相关机构打电话，一定让她女儿来我们医院进行治疗，现在她出院了，她女儿还在这儿，她特别信任中医，事实上，中医也用疗效和尽早地康复，回报了这些患者的信任。

中医既往能在我国人民健康中发挥很重要的作用，现在和未来它一定也能够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相信中医、信任中医，我们中医药也一定能在为老百姓服务这方面做得更多和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