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白骨精如何体现东方价值观 孙悟空的求真与唐僧的慈悲

14.02.2016  10:10

宁肯戴上紧箍咒,也不愿选择未有功德的自由,孙悟空本人便是最有力量的叛逆者,只有他也和唐僧一样“怕了”,棒喝才更有意义,孙悟空的求真与唐僧的慈悲,当然是人对现实认识的两个互补的极端。蓬勃发展的中国电影,是时候多加拍摄东方文化价值观的电影了。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电影也是如此,尤其是一再被改编的超级大IP《西游记》,毫无疑问每一个版本都蕴藏了每个特定时代的思想之一叶。吴承恩创作《西游记》之时,正是“三教合一”、心学大盛而政治腐败的时代,不得志的儒生吴承恩写佛家故事,精怪多通人情世故,释道合一游戏文章。冉平等人编剧,郑保瑞导演,巩俐、郭富城、冯绍峰、小沈阳、费翔等主演的《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当然加强了21世纪之初的时代感,孙悟空的叛逆与逍遥之心不变,唐僧对于世界的拯救之意加强。

经典之所以经典,在于有无限的诠释空间。《三打白骨精》显然要与大唐玄奘本身及译著的佛教典籍、吴承恩原著《西游记》、央视86版《西游记》、刘镇伟周星驰版《大话西游》、张纪中版《西游记》等形成对话与回响。《大话西游》以爱情赐予孙悟空力量,《三打白骨精》则是逍遥的心如何与拯救的责任感相互激荡。

冉平等编剧对于本片的新意贡献良多,值得观众做出繁花万千的解读,也无分对错。孙悟空一个筋斗云,自以为十万八千里已到西天雷音寺,却不料面前站的还是在原地的唐僧,此处改编值得特别表扬。当代中国观众们最为熟悉的美国大片及欧美文艺电影(也包括部分中国电影),从创作到阐释,采用基督教义、精神分析学多如过江之鲫,相对来说,能够以佛教、道家和儒家等东方价值观出发的电影则是少之又少,蓬勃发展的中国电影,是时候多加拍摄东方文化价值观的电影了。

三打白骨精》突出了佛教唯识宗的内在蕴藉,“一体真如”的师徒四位一体,在原著小说第一百回回目上明白地写出,六神有主才能不烦恼,取经就是求如何解脱烦恼的修行之道。悟空是浩渺无边的心猿意马,悟能则是世俗凡人般的好色、贪吃、嗜睡、抢功,玄奘则是“定于一”的锚,便接近于一个人的全部意识。他们就是我们凡人的高度艺术性再现,执迷于自己的“快乐”之中,此时的本性就是攀缘不息,“我要”如此这般,我就是要空、能、净和藏,“苦痛里都是执著”,此时的师徒还是按照本能和悟性,还需要磨砺。

白骨精是罕见的“(死)人之妖精”,无后台、无背景,本与《聊斋志异》中的妖怪同级,是亿万恒河沙数般的自觉的冤魂,本片赋予了白骨精更多人性的屈服与报复,对于唐僧肉的觊觎不为长生而是永世为妖,这是新解读——我不必按照成为他者指定(如来、玉帝、大唐)的秩序,要坚持做我自己。尸魔讲的当然是人内心的恶魔,怨怼不忿,为什么生前受了那么大的冤屈,死后还要在幽暗地界?如此天问,一般人哪里有可能回答一二。

明白了白骨精前世的冤屈,唐僧的选择,是以我心平等对待一切心,无了别之心、有拯救之意,“小僧取经的路上绝不跨过一叶苍生,否则过了千山万水,也过不了我自己。”我自己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我也明白一切路过的色相,更知道人生的意义,在于坚毅的、直面选择看到的心相,如圆镜一般看待分别,映照万象,才有可能得到终极智慧(波若)。昆仑与微尘仿佛,红颜与白骨平等。即便就此死去、涅槃,无非是金蝉子第十一世重新来过。

小说原著中法门寺一段,玄奘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电影里悟空问禅师,“破经里讲什么?”玄奘对曰:“人生的真相。”唐僧对孙悟空的言传身教,让他悟到真知,宁肯戴上紧箍咒,也不愿选择未有功德的自由,孙悟空本人便是最有力量的叛逆者也是故事里最大的BUG,只有他也和唐僧一样“怕了”,他的棒喝才更有意义,孙悟空的求真与唐僧的慈悲,当然是人对现实认识的两个互补的极端。

最终白骨夫人和唐僧合二为一,唐僧对于已然悟了佛法的孙悟空要求“打死我”。白骨夫人得以超度,后者重归轮回。人生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作为凡人的你选择给予了意义。背负了入定的唐僧,一步步走到西天去。此刻的玄奘,重生的迹象乍现。

责任编辑:张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