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关注】猴戏艺人:生活总会硌疼你
中国文化中有一个独特又神秘的传说,那就是江湖。千百年来,人们不断在书里或者口口相传演绎着纷繁的江湖。侠肝义胆、觥筹交错是金庸等作家笔下的江湖;“一个扁担两个箱,肩挑家当手牵猴”是河南新野猴戏艺人的江湖。
可生活总会硌疼这些江湖艺人。近日,先遭遇刑拘,又经历驱逐,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被一些人诟病为“旧俗陋习”。
锵锵戏词还能唱多久?
“都来看都来瞧,河南猴戏来到了,来的早了早点看,来的晚了晚点瞧。”杨林贵在自家院子里拉开了腔。不用搭台,无需灯光,圈一块空场,敲一锣鼓,挥上一鞭子,拽住猴绳子,吆喝一嗓子,就是一出好戏。
“也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过过瘾了。”杨林贵无奈地说。杨林贵出生在河南省新野县樊集乡鲍湾村,58岁的他已有近三十年的耍猴生涯。鲍湾村是新野猴戏艺人的集中地,几乎家家都会玩猴。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杨林贵顿了顿,摇摇头说:“少多了,没法提。”现在,杨林贵家里还有3岁的欢欢和7岁的培培两只艺猴。
2009年6月,作为一种地方民间文化,已走过两千多年的历史的新野猴戏被评为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可“遗产”的光环并没有笼罩这些飘泊的猴戏艺人。
连日来的被质疑、被驱逐、被刑拘,让原本传承艰难的新野猴戏“命悬一线”。 “最热闹时,整个新野县有好近万人耍猴。”张俊然说,“现在,只剩下几百人了,猴戏的传承人仅剩一个。”
4名新野猴戏艺人黑龙江被刑拘的事情一出,新野县年纪最小的猴戏艺人于成,决定改行,不再耍猴了。
未翻身的“下九流”
在古代,猴戏主要服务于宫廷贵族和官僚。进入民间以后,则变成了下层百姓行乞的手段,耍猴也被人看成是“下九流”的行当。民间一首《下九流》的歌谣道出了猴戏艺人的心酸。歌谣中唱到:“一流玩马二玩猴,三流割脚四剃头,五流幻术六流丐,七优八娼九吹手。”
就算到了今天,仍有不少人把它看成是利用猴子卖艺的“乞讨”行为。加之涉嫌动物虐待,新野猴戏这个延续千年的传统艺术形式被一些人质疑为“旧俗陋习”。
“在许多地方不受尊敬,到了一个地方要先说好话,否则人家不让你演。”在近30年的耍猴生涯中,杨林贵天南海北不知跑过多少地方。“经常被别人赶着走。有一次跟地痞起了争执,被人用棒子打,头上缝了4针。”杨村贵扒着头发让记者看。
“以前还是二流,现在可能就要变成九流了。”刚刚从外地耍猴回来的张志杰说,“连剃头的都翻了身,我们却被驱赶,被判刑。”
“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当宝贝还来不及,怎么就会被人看不起了呢?”这是新野县猕猴艺术协会会长张俊然的困惑,也是所有新野猴戏艺人的困惑。
漂泊,也该停下了
有人把新野的猴戏艺人称为中国的吉普赛人,而流浪就像是他们身上的一块烙印。他们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长久停留,飘泊是猴戏艺人永恒的主题。
他们扒拉煤的火车,一趟下来,连牙齿都成了黑色;他们寻破楼烂瓦,天为被,地为床;他们捡些柴火支起锅,就是一日三餐。
“每年差不多要出去两三次,都是在农闲的时候。”29岁那年,杨林贵第一次带着猴出去。像他这样的猴戏艺人一般都会三三两两的搭伴出去,你来吆喝,我来耍。
前些年,杨林贵总是跟儿子搭伴。“逢年过节大家都往家赶,我们是往外走。”杨林贵说,过年的钱好挣,看热闹的也多。八年前,儿子不干了。
“嫌苦,挣不了多少钱。”杨林贵说,“我也老了,干不动了,以后在家看看孙子种种地,挺好。”
以往,新野的猴戏艺人出门前都会去猴王庙里拜一拜,祈佑这一行顺顺利利。而今,猴王庙门庭冷落,全不见往日的风采。在猴王庙附近,几位猴戏艺人在唱着流传下来的戏词:“大郎替了宋王爷,二郎替了赵德芳,三郎马踏如泥烂,四郎失落在北方,五郎出家当和尚,七郎万箭穿身一命亡,只剩下我六郎一杆枪!小猴子你细思量,请出六郎装一装,杨家满门忠烈保大宋,朝廷上下皆敬仰!”
可是,这戏词还能唱多久?历史的车轮曾碾碎了多少传统文化,古老的新野猴戏或许该停下这种漂泊的江湖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