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月宫一号”舰长:黄粉虫就算“肉菜” 吃草莓隆重得像仪式
5月20日,“月宫一号”舰长谢倍珍(中)、乘员王敏娟(右)、董琛(左)出舱前在植物舱内合影。新华社发
■ 对话人物
谢倍珍,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青年教师,“月宫一号”首次长期密闭试验志愿者,试验期间担任志愿三人小组中的“舰长”。同时,谢倍珍也是长期参与“月宫一号”项目的科研人员。
■ 对话动机
5月20日10时20分,“舰长”谢倍珍和两名同伴走出“月宫一号”综合舱,成功完成我国首次长期多人密闭试验。
“月宫一号”,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建立的空间基地生命保障人工闭合生态系统地基综合试验装置。简单来说,它是一个模拟的密闭舱,用于研究试验未来国家月球基地生命保障系统。
此次试验创下多个纪录,“月宫一号”是我国首个、世界第三个类似的系统,105天的密闭时间为世界上第二长。
密闭舱内的生活与外界生活“完全不同”。谢倍珍和组员不仅需要自耕自种确保生存,还要负责生物养殖、水系统等科研试验,研究舱内的生态系统。
对于谢倍珍来说,这是“永远难忘”的生活体验。对于外界,这个团队怎么度过三个月周而复始的“闭关”生活?他们在入舱前后,心理经历了哪些变化,又会有怎样的收获?
选拔
想“闭关” 先过心理生理关
新京报:这次试验主要是为了模拟未来月球基地的生存系统?
谢倍珍:是,主要是研究空间基地的生物再生保障技术。如果将来想在月球上建基地,就必须在一个密闭的、跟外界完全没有物质交换的装置里试验。
新京报:你参与全程了?
谢倍珍:没有,我是后期加入的,在里面呆了80天。
新京报:还记得入舱是什么时候吗?
谢倍珍:这个时间怎么可能忘掉,2014年3月1日上午10点18分。
新京报:什么时候参加的志愿者选拔?
谢倍珍:项目去年启动,去年中旬建舱的同时就开始选拔志愿者,找合适的人选。
新京报:合适的人选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谢倍珍:首选是我们课题组人员,因为这个项目在舱里还需要做科学试验,一些操作前期需要科研基础,并不是说存活下来就可以了。
新京报:会有哪些考核?
谢倍珍:心理和生理上都有,生理上是体检,心理由学校心理所负责,通过交流和调查问卷来测试我们。
新京报:最后选了几个人?
谢倍珍:没记错的话,候选人共有7个,最后正式参与的是4人,前期两男一女,后期两女一男。
新京报:中途换人是出于哪些考虑?
谢倍珍:系统要研究不同的人员配比,比如两男一女或两女一男的搭配,对系统会有什么影响。到后期定下两女一男的搭配,是数据分析的结果,分析了舱内二氧化碳等循环的情况。发现这种搭配比较合适,分工也更好。
风险
身体不适可随时退出
新京报:入舱之前,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谢倍珍:主要是期待,有点忐忑,因为这个项目此前没人做过,也会怕受到伤害。
新京报:试验可能会受到哪些伤害?
谢倍珍:毕竟是完全密闭的环境,虽然我们通过了前期选拔,但真正进去以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新京报:里面的环境与外面有何不同?
谢倍珍:大气环境跟外面不一样。里面要研究气体交换,氧气和二氧化碳等。我们设定了不同的目标,气体的成分是在调节的,这种情况下身体能否适应是个问题,会有出现不适的几率。
新京报:针对这些风险,团队有预案措施吗?
谢倍珍:前期测评后有个预试验,让我们预试验期间就在里面操作体验。此外进去之前也跟我们说好了,比如三个人如果都发现有头痛等不良反应,或有人受伤,可以选择自动退出试验。
新京报:自动退出是不是就意味着试验失败了?
谢倍珍:是的,但最后我们三人没有发生任何不适。
新京报:在密闭空间生活,心理上会出现问题吗?
谢倍珍:规定的第一条就是关于心理的。如果有志愿者觉得心里不能承受了,也可以直接退出。但是整个过程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三个是一个课题组的,有共同话题,沟通挺愉快的。
新京报:要在里面生活这么多天,你在进去之前心理上有担忧吗?
谢倍珍:没有,反而特别有信心,他们都说我特别适合这个系统,因为我平时就是个宅女,哈哈。
饮食
吃草莓隆重得像仪式
新京报:在这个三人团队里,你主要负责什么?
谢倍珍:我很荣幸被委以重任,总负责科研的项目,统筹规划。具体分工上,我主要负责水系统的运行,里面三种水和固体废弃物的处理。我还负责饲养黄粉虫。
新京报:听说黄粉虫就算你们的“肉菜”?
谢倍珍:对,黄粉虫提供动物蛋白,虫子再小它也是肉啊(笑)。
新京报:好吃吗?直接吃昆虫不会有心理障碍?
谢倍珍:刚开始吃虫子有点儿心理障碍,但说实话还挺好吃的。我们会把黄粉虫磨成粉,与小麦粉混合,做馒头。这样看不到虫子的形态,更容易接受。
新京报:你们的饮食会有菜谱来规定热量吗?
谢倍珍:有个菜谱,计算每天的营养搭配,每种物质如碳水化合物、脂肪有多少,然后把主食、蔬菜搭配,保证工作生活需要的热量。
新京报:有水果吃吗?
谢倍珍:只有一种水果,草莓,考虑到种植环境,草莓是最合适的,它既能调节饮食,也能调节心理。在里面草莓长得非常好。
新京报:还得盼着它长出来?那这水果可太珍贵了。
谢倍珍:第一茬草莓出来后,一两周就可以剪一次。每次吃草莓我们都特别开心,大家一起来剪,剪出一盘来,放在桌子中间,吃之前,隆重得像仪式一样。
新京报:在里面呆了两个多月,你胖了还是瘦了?
谢倍珍:瘦了一点,不多。因为舱内的食物比较健康,没有高热量的零食什么的,这个比较适合减肥。
日常
有wifi,世界很美好
新京报:除了上网,和外界联络还有什么途径吗?
谢倍珍:电话是畅通的。这个系统是物质密闭、信息开放的,跟外界的信息交换完全没问题。
新京报:日常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谢倍珍:我们七点半起床,吃完早饭开始工作。中午,我们协助王敏娟一起准备午餐。一点到两点午休,下午就要做各种测试和样品采样。
新京报:晚饭后就自由了?
谢倍珍:六点半以后如果试验都完成了,就是闲暇时间了,到了11点准时熄灯。
新京报:闲暇时都怎么打发?
谢倍珍:里面网络是畅通的,我们都带了笔记本,上网时间比较多,在网上看电影。我把手机也带进来了,虽然没信号,但有了wifi,世界就很美好(笑)。
新京报:娱乐活动都很静态?
谢倍珍:我们固定有时间去运动,舱里面有单车,定期会去骑半个小时。有时候,董琛会秀一下他的吉他。
新京报:在里面遇到最有趣的事是什么?
谢倍珍:最有趣的就是王敏娟给董琛剪头发,以前没有“工作经验”,所以王敏娟自创发型,我来拍摄。刚开始,他头发后面剪得一块长一块短,后来处理办法就是,把所有地方都剪短,那次特别开心,乐晕了。
收获
学会担当 学会做选择
新京报:会想念家人吗?
谢倍珍:每过一段时间就很想念自己的家人,可以打个电话,网上聊聊。
新京报:“闭关”时会有度日如年、想早点出来的冲动吗?
谢倍珍:我本人没有,本身我个性比较宅。另外我对任务比较清醒,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任务没完成,就不会想到要出来。据我观察,他俩也没有很着急,大家还是很清楚自己的任务的。
新京报:出舱之后,最想做什么事?
谢倍珍:没想过,因为提前知道出舱以后要有个体检观察,出来以后直接就把我们拉到校医院了,所以暂时也就没想。
新京报:经过这次“闭关”,你有了哪些收获?
谢倍珍:学会了一些新技能。我的专业不是跟养殖有关的嘛,现在播种、灌溉没有问题,还学会了养虫子,这样想起来觉得自己还学到挺多的。
新京报:有了这段经历,你在性格上有什么改变吗?
谢倍珍:更加女汉子了(大笑)。我是三个人里唯一的教师,另外两个都是博士生。很多事情需要做决断,他们就会把希望寄托到你身上,你就要决定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我需要承担责任,去做更正确的选择。
责任编辑:李佩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