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智斗勇擒凶顽

斗智斗勇擒凶顽

——商丘“8.25”特大川金丝猴案侦破纪实

柴明清    赵鹏祥  许    丽

雄性川金丝猴（柴明清摄）

9 月2日 在安徽萧县张庄寨解救的雌性金丝猴（赵鹏祥摄）

雌雄川金丝猴相依相偎（柴明清摄）

9 月24日 ，嫌疑人刘某被押出徐州机场（赵鹏祥摄）

金丝猴是中国、缅甸、越南特有的珍稀野生动物。在已发现的6种金丝猴中，除国外的缅甸金丝猴、越南金丝猴，其余4种均分布在中国，分别是川金丝猴、滇金丝猴、黔金丝猴和怒江金丝猴。

金丝猴以其稀有而益显珍贵，以其珍贵而进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

根据我国《走私、非法猎捕、杀害、收购、运输、出售珍贵、濒危陆生野生动物重大案件特别重大案件立案标准》，涉案1只就构成特大案件的物种只有如下9种：金丝猴、大熊猫、云豹、豹、雪豹、虎、亚洲象、野马、高鼻羚羊、朱鹮。由此可见金丝猴的珍稀程度。

“何谓‘特别重大’？法律专业人士一般理解为‘量刑10年以上’。”河南省商丘市森林公安局局长白石作了这样通俗的解释。换句话说，走私、非法猎捕、杀害、收购、运输、出售金丝猴的犯罪分子，涉案金丝猴只要1只，就将面临10年以上的刑期。

而商丘“8.25”特大案涉案金丝猴达到3只，“可想而知，犯罪分子是多么惧怕身陷法律牢笼！”商丘市森林公安局刑侦队民警张鹏说。

这也很好地解释了犯罪分子在案发之初何以惊恐万状、夺路狂奔、疯狂冲卡、坚壁伏藏、全力抗捕、拚死抵赖。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豫、川、皖、鲁四省不同警种的密切配合下，各路民警历经艰难险阻，仅用60余天就将重点嫌疑人员全部抓获归案，谱写了一曲全国公安一盘棋、森林公安是一家的动人乐章！

一、检查，犯罪嫌疑人疯狂闯关

8月25日，2014年第二届夏季青年奥林匹克运动会在南京开幕第10天。河南省商丘市公安局治安、特警、高速交警部门民警和武警部队官兵组成的工作组像以往几天一样，因执行青奥会安保任务，在连霍高速公路豫皖界对入皖车辆实施查缉。按要求，逢车必查。

下午4时许，高速交警大队民警孔建伟拦下一辆车牌号为川AR4W96的蓝色宝来轿车。孔建伟向驾驶员抬手敬礼，并要求其出示行车证和驾驶证。

驾驶员一边递出行车证和驾驶证，一边以央求的口吻对孔建伟说：“警官同志，查快点儿吧，您看，车上老人有急病，急等着去医院检查呢。”

孔建伟向车内一看，后座上果然坐着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就说，放心吧，检查很快完毕。孔建伟一边说，一边顺手打开该车后备厢，隐约看到里面有几只似有动静的麻袋。孔建伟一个判断闪过脑际：也许麻袋中装有活物！

然而，就在后备厢盖还没完全打开的瞬间，宝来轿车竟然突然启动，紧急加速，“砰”地一声撞毁拦杆，箭一样冲出站口，向东狂奔。

待命警车迅速反应，立即追赶。

警车飞驰约摸1分钟，只见高速公路上有只麻袋。警车停下，拾起麻袋后继续追击。

又飞驰约1分钟，高速公路上发现了第二只麻袋。警车再次停下拾起麻袋。

民警初步判断，逃逸车辆时速已达180公里以上。车速如此之高，为防止发生衍生事故，民警果断终止追赶行动，并呼叫各高速卡口，加强监控、拦截。

二、麻袋打开，居然各装一只猴子

几分钟后，追赶的警车返回豫皖界查缉地点。打开麻袋，发现是两只猴子。

大一点儿的那只，通体毛色金、赭、黑、白、灰相间，眼、鼻、口四周毛发洁白，乌溜溜的双眼似两只滚圆的黑葡萄，长着长长的尾巴，虽然惊恐得瑟瑟发抖，仍不由让人发出“真漂亮”的惊叹。

另一只体格小一些，虽然同样漂亮，但是头部鲜血淋漓，双眼紧闭，已然没有呼吸。但用手触摸，体温尚存。

17时50分，商丘市森林公安局副局长杨新厂带领3名民警到达现场。多年的专业素养使他们得出初步判断：这不是普通的猴子，极有可能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金丝猴！

如果真的是金丝猴，那么，案件必将升级为特别重大。

经过快速拍照、固证、交接，森林公安民警一边迅速返回，一边联系商丘市动物园园长王腾占，要求该园对活体好好饲养、对死体冰冻冷藏。

晚7时半，早已焦急等候在动物园大门口的王腾占第一眼看到猴子，就禁不住惊呼：就是金丝猴！

再三叮咛、完成交接十几分钟后，民警们风驰电掣返回单位，立即将照片发往国家林业局森林公安局野生动植物鉴定中心，以求权威鉴定。经认真搜索资料、反复进行比对，鉴定中心不仅确定了猴子种类，而且确定了猴子种属。晚9时许，鉴定中心副教授侯森林发来如下鉴定结论：两只猴子均系川金丝猴！活体大猴为雄性，死体小猴为雌性。

至此，本案特大案件的性质已经明确。按照相关规定，重特大案件一旦发生，必须立即逐级上报。

河南省林业厅副厅长、省森林公安局局长候怀堂对报告案情的商丘市森林公安局局长白石下达如下指令：抓紧立案、全力侦破。同时，省局将派出精干力量协助侦办。

国家林业局森林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张萍作出指示：河南森林警方一要对案件侦破高度重视，二要调动各方力量加强配合。国家林业局森林公安局将协调相关省份投入警力、共同破案！

三、嫌疑人、车，不知所踪

由商丘市森林公安、高速交警组成的专案小组迅速成立。首要的任务，当然是找到那辆蓝色宝来车和嫌疑人。

由于嫌疑人在案发之初交出了行车证和驾驶证，车辆所属及嫌疑人姓名、年龄、户籍等信息不难掌握：车主姓罗，然而并非此案驾车人；驾车人亦即嫌疑人刘某，四川省遂宁市大英县人，1986年出生，汉族……。

问题是，嫌疑人、车现在究竟在哪儿？

当时，嫌疑车辆在连霍高速豫皖界闯卡后三、四分钟即到达相距不足10公里的安徽省萧县张庄寨站口，同样撞坏拦杆、闯卡出站，自此和嫌疑人一起杳无踪影。

26日一大早，河南省森林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副支队长刘高峰到达商丘，迅速主持召开案情碰头会，研究决定：以连霍高速豫皖交界处起始，全面排查嫌疑车辆。

26日10时许，收到国家林业局森林公安局野生动植物鉴定中心正式鉴定意见，商丘市森林公安局当即立案，同时对嫌疑人实施网上追逃。

然而，调取张庄寨附近所有视频卡点监控录像，并未发现嫌疑车辆。商丘市公安局启动缜密技术侦察，仍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排查陷入僵局。

27日，再次召开案情碰头会，决定继续排查，同时由商丘市森林公安局刑事侦察队负责人张鹏带领民警闫昆鹏奔赴四川，实施侦查。

四、十面埋伏，民警和嫌疑人却失之交臂

28日晚10时许，张鹏、闫昆鹏到达成都。

29日，四川省森林公安局、成都市森林公安局共同调拨车辆2台、民警5人，协助侦查。

经过艰苦细致的调查、走访，7名森林公安民警摸排到两组极有价值的信息：一是嫌疑人刘某主要活动区域在成都市；二是刘某先后使用过的手机号码重点有4个。

得到上述信息，商丘、成都两市公安局技侦部门立即高速运转。

9月2日，技侦部门锁定刘某居住小区，——位于武青西路的武侯区某花园小区。成都市森林公安局主抓刑侦工作的副局长王军当即带领5名民警全都化装成普通市民和张鹏、闫昆鹏一起在该小区彻夜蹲守。

蹲守3天，疲惫不堪的民警终于取得了又一重大成果：锁定刘某居住的楼宇。

9月5日上午10时许，成都市公安局技侦支队2名技侦民警着便装来到该花园小区，以期对刘某进行进一步的准确定位。这时，一位技侦民警突然在10米开外看到一个高大强壮的年青人走出楼洞。多次研究嫌疑人照片的民警直觉该年青人正是自已和战友苦苦找寻的刘某。四目相对不足1秒，这名年青人旋即快速返身回楼。民警悄然接近，却再也找不到年青人的踪影。

显然，警觉的嫌疑人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不仅如此。技侦线索也突然消失。

五、村民树上，意外见猴

千里之外的成都，各警种密切配合、大海捞针般排查嫌疑人，却步履唯艰。而案发地附近的安徽萧县张庄寨，另一只金丝猴却不约而至。

9月2日清晨，下起大雨，张庄寨一名群众猛然发现自家院内的一棵大树上黑影一闪，再细看，竟然是一只从未见过的猴子。

早已对案件有所耳闻的群众当即打电话向安徽省宿州市森林公安局报告。

由于存在多年的警务协作关系，宿州、商丘两市森林公安相互之间并不陌生。7时许，宿州市森林公安局将相关情况通报商丘市森林公安局。

商丘市森林公安局迅速组织精干警力与商丘市动物园工作人员一起，快速赶往张庄寨。显然，这只猴子并不希望与人类过分“亲近”。经过4个多小时的周旋，才将这只东躲西藏的幼猴救下。

商丘市动物园工作人员说，被解救的幼猴是雌性，应该是同案的第三只川金丝猴。

这只川金丝猴获救后，被迅速送往商丘市动物园。两只活体川金丝猴终于在遥远的异乡安全重逢。

六、狐狸终究露出了尾巴，岂有不抓之理？

9月18日，消失了10余日的技侦线索终于被坚持不懈的成都市公安局技侦部门侦获。各路民警认真会商，一致判断嫌疑人刘某已经返回武青西路其花园小区住所。

9月19日，张鹏、闫昆鹏两名民警回到该花园小区，开始再次蹲守。

9月19日下午4时许，技侦民警告诉张鹏、闫昆鹏：基本可以确定嫌疑人刘某居住在这栋居民楼的顶楼，房号1102。

综合各方面信息判断，1102房当前使用者系年轻女子都某。都某与嫌疑人刘某应为情人关系。虽然可以基本确定刘某现在就藏匿在1102，但如下问题仍然困扰着民警：不能确定房内是否还有其它同伙，不能确定刘某是否藏有武器……

显然，情况很不明朗，是否实施抓捕？老技侦民警将了张鹏一军：“你们到底有没有种下手？！”——老技侦民警深知，成都警方虽然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但毕竟只是协办；抓捕这样的关键举措，实施与否必须由主办的商丘森林公安民警拍板。

“抓！”张鹏回答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力透纸背、坚定不移。

七、巧遇都某，抓捕成功

9月19日下午5时许，正当身着便装的民警们摩拳擦掌、商讨抓捕细节的时候，刘某的情人都某意外地出现在民警的视线之内。张鹏等人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尾随一公里左右，都某在菜市场只买了一棵白菜、两只馒头就转身回返。张鹏暗想：都某所购食品仅够一两人食用，说明1102除了刘某，不会再有他人。

行至僻静处，民警拦住了都某，并亮明了身份。但都某矢口否认刘某在自己的住所。

张鹏对都某说，你应当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刘某。根据我国法律，刘某罪行深重，我们非抓不可。据我们侦查了解的情况，你并未参与刘某的违法犯罪活动。但是，刘某已被公安机关网上追逃。你容留刘某，便具有了窝藏嫌疑。是否就此起诉，要看你的态度。因此，和警方配合，才是你明智的选择。

经过长时间的劝说诱导，都某最终同意配合抓捕。

为确保抓捕成功，技侦民警又从成都市公安局成华分局协调3名刑警前来增援，现场警力达到7人，完全具备了兵力优势。

6时许，都某在前、民警在后，来到1102门口。都某打开房门的刹那之间，事前已向都某了解房间格局的张鹏立即揿亮电灯，只见对面床上一青年男子半裸仰面而躺。不待该男子回神，张鹏一个箭步跨过去，双手立即紧紧环扣男子头颅。男子拚命扭动，并伸手向枕下摸索。张鹏大喊：“注意双手！”跟上来的民警迅即将男子四肢完全控制。

经核验，该男子正是嫌疑人刘某。

在随后的搜索中，民警在1102找到一柄近2尺来长的锋利板斧。

此时，张鹏、闫昆鹏来到成都已经20余天。

八、拒不认罪，以情动之

刘某性格倔强，思想固执。被捕后，民警数次与其交锋，始终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怎么办？张鹏等人都在苦苦思索。

9月24日夜8时许，刘某被押到商丘市森林公安局。森林公安民警立即展开讯问。刘某仍然态度强硬，拒不配合。两个多小时过去，讯问毫无进展。

晚上11时许，张鹏对刘某说，我们抓你，并不是与你有个人恩怨。但法律昭彰，不把你抓获归案就是我们的失职。无论你认与不认，你犯罪的事实都清楚明白，并造成了一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死亡的严重后果。因此，绝不存在你拒不交待就免受法律制裁的可能。

说到这里，张鹏稍一停顿，接着说：据我们调查了解，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你和都××感情很好，这一点我们也知道。都××对你也非常关心。但在你被网上追逃之后，你藏身都××家。如果你仍然不交待罪行，我们将不得不考虑以窝藏逃犯的罪名抓捕都××。男人，就是要敢作敢当。男人最让人看不起的，就是自已犯了罪却连累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些话，好像真正打到了刘某的“七寸”。沉吟片刻，张某开了口：“好吧，我交待，我全都交待。只求你们别抓都××。”

九、刘某开口，迷局破雾

刘某性格中有爽朗的一面。这样的人，一旦开始配合，罪行交待也相对爽快。从他表示配合到警方做完笔录，总共不到3个小时。

据刘某交待，自己购买3只金丝猴的上家系文某，家住四川省平武县深山区；下家沈某，系安徽省淮北市相山动物园园主。为了完成交易，他向朋友隐瞒真实用途借来了宝来轿车。一路上为了照顾金丝猴，他又请年迈的爷爷跟他一路同行。因为知道买卖金丝猴量刑很重，因此抱定逃避检查的“决心”。在连霍高速被拦截后，连闯两关、抛下金丝猴，原因是心存侥幸、消灭证据。

“在闯出张庄寨后，知道为什么你们一直找不到我们吗？”刘某说到这里，禁不住面露得意之色。“那是因为我知道有一种现象叫‘灯下黑’，——往往，离危险最近的地方，也可能是最为安全的地方。所以，逃出张庄寨不久，我看到有个小停车场，就毫不犹豫地将车开了进去。随后，我想方设法联系上一个徐州的朋友，对他说自己的车坏在半路，必须拉回四川修理。结果，朋友以6000元的运费为我找到一辆货车。我知道你们必定忙碌查找，但我的车子已经返回了四川。处理好车子，我们又选择辗转乘座长途汽车回家，是因为坐汽车从来不用提交身份证……”

说到这里，刘某甚至“嘿嘿”笑了两声。刘某接着交待：因为知道公安技侦“神通广大”，所以，自己尽量少用手机等电子产品。“比如，进入河南几百公里，我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这些都是你们长时间抓不到我的原因。

提到9月5日在小区与便装民警的那次“偶遇”，刘某说，“我有很强的直觉和综合判断能力。”当时，看到几个陌生的平头男人，那长相、那气质，使我立马觉得“来者不善”，心里一惊，于是快步返回，爬上楼顶，迅速逃走。看来我真有“先见之明”，你们果然是冲我来的。

最后，刘某坦承了这样一段“心曲”：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神勇的警察。后来，警察没当成，却学了不少和警察周旋的“技巧”。还练了些拳脚。这一次，如果不是你们动作太快，凭你们几个的体格和“身手”，根本就揪不住我……

录罢口供，张鹏塞了支香烟到刘某嘴里，并为他点上，说：“你算条汉子，也很聪明。只是，你这个汉子的聪明确实用错了地方。”

听了张鹏的话，刘某神色黯然地垂下了眼帘。

十、大幕徐落，余音袅袅

根据刘某提供的线索，张鹏再次来到四川，在四川省森林公安局的密切配合下，经一周左右的蹲守，于2014年10月14日将嫌疑人上家文某抓获归案；10月29日，下家沈某也在安徽省淮北市公安机关的大力协助下落入法网。二人均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至此，这起危害珍稀野生动物特大案件的主要嫌犯全部到案。目前，商丘市森林公安机关仍在紧锣密鼓地补充证据。等待上述嫌犯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一般而言，同类案件的侦破至少需要半年以上。问及本案能够快速破获的原因，张鹏说，最主要的原因是各警种、特别是技侦部门的大力支持和各兄弟省份森林公安的密切配合，“没有他们，本案侦破必定一筹莫展。”

国家林业局森林公安局副局长张萍、省森林公安局局长侯怀堂、商丘市森林公安局局长白石都说，张鹏的话很正确，但不全面。因为，侦破此案，还少不了森林公安民警的智勇双全！而且，智与勇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