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人物】刘志钧:志造新钧 人如其名

09.10.2015  17:24

远古传说中有女娲抟泥成人的故事,或许是因这个缘由,人们对于柔软可塑的陶土瓷泥就天生的感到亲切。曾作为一名设计师的刘志钧,工作之余,“玩泥儿”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十分钟爱的休闲方式。未曾想,不经意间的跨界行为,竟使他陶醉其中。把钧瓷艺术发扬光大,也逐渐成为他毕生的愿望。

初尝钧味:爱之深 痛之切

瓷是土与火的艺术结晶,做瓷离不开瓷土。而“神垕”的“”字很特别,有“皇天后土”的意思。而神垕恰恰是钧瓷的发源地,民谚里讲“南山的煤,西山的釉,东山瓷土处处有”。丰富的瓷土资源使得这里的人,世世代代制作瓷器,延续至今。

刘志钧第一次到神垕瓷区,是因为其父设计的药瓶在神垕的瓷厂生产。父亲与人谈工作,正当年少的刘志钧就在一旁玩泥巴。其间还参观了神垕瓷厂的展厅,他接触到了各种造型和釉色的钧瓷,激起了他对钧瓷的兴趣。也是从那时候,刘志钧第一次感受到了钧瓷的魅力。

十几年之后,钧瓷大师刘富安邀请他做助手。于是,将近而立的刘志钧欣然应允,又一次返回神垕。不过这一次,他的心里对钧瓷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他说:“可能当时我接触面比较窄,觉得当时钧瓷的生产,尽是走复古和仿烧的路子,造型单一,除了玉壶春、观音瓶、梅瓶等老造型之外,几乎没有新造型,完全依赖传统,显得没有创新,死气沉沉。即便是拟古仿古,从造型的美感和风格韵律等方面与古人比较,却差着一层厚重。”扼腕痛惜之余,敢为人先的构思在其脑海中形成。

毕业于美院的工业设计专业的刘志钧,深受现代设计理念的影响。从参与刘富安工作室的工作起,他就怀着一个愿望,那就是以全新的角度和形式表现钧瓷艺术。而他的第一件钧瓷作品《》,就有跟“不变革、不创新、腐朽到顶,将走入腐朽之路”的钧瓷“较真”的特殊意义。文以载道,托物言志,这件作品寄托着刘志钧对钧瓷艺术的理解,也表达了他对钧瓷艺术及其现状的认知。这件创作于20年前的作品,即使在今天看来,仍旧充满了新意。这一系列的20余件作品,几乎涵盖了所有的传统钧瓷造型。“否定一种事物的前提,是对事物本身有更深刻的理解,”所以,在筹备过程中,刘志钧生怕对传统造型理解不够,在造型上出现偏差,就对这些经典造型的标准蓝本,反复观察和琢磨。而在创作过程中,他凭着一股热情,硬是用一把锯条刀把作品一点点雕刻出来。“当时,神垕制作瓷的工具比较单一,只有用小锯条打磨的成修坯刀,仅浅浮雕部分我就刻了三天。”说起这件作品,刘志钧深有感触地说。

再论钧艺:引路人 风范永

善于思考、勤奋好学、待人真诚的特质,使刘志钧很快融入神垕的钧瓷圈。这里面也包括他的老师晋佩章和好友刘富安。“他们精湛的技艺、勤勉的探索精神和崇高的人格, 穷一生之奋斗,为钧瓷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也使刘志钧在近三十年的钧瓷生涯中受益匪浅。然而,他们的作品风格却各有千秋:晋佩章的作品器型古朴端庄,融古典、自然于一体,釉彩独树一帜,意蕴悠长且耐人寻味;刘富安的作品器型规整严谨,简洁大气,手拉坯线条流畅,又富有灵气,釉色丰富,很有层次感和流动感。

前几年,我不断地对晋老师的所有器型逐一进行分析,从中我发现他的思想深度是常人不能及的,因为他的作品不是简单的仿古。从表面上看,他的作品所用并非钧瓷原有的造型,却都是古代官窑流传下来的造型精华。原本不适宜钧釉窑变效果的表现,但一经他老人家的推敲并稍加改变,这些造型就能适应钧釉工艺,最大程度地发挥了钧瓷的特色。”刘志钧说。

空气里的尘土残留在泥料或釉料当中,会在陶瓷烧制过程中产生毁灭性的后果。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陶瓷工作室以及车间应当是封闭的空间。刘志钧回忆说:“刘富安对工艺要求非常严格,他要求厂房里一尘不染,已经到了苛刻的地步。对器型,他总是精益求精,一个造型他会反复地调整,直到满意为止。粗劣的底足会磨损家具的问题,五年前才被钧瓷厂家普遍地意识到。但是,在20年前,刘富安就非常重视并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是在修坯时多一道工序,对素胎精磨抛光。由此可见,从整体到细节,他无不倾注心力。

刘志钧还说:“他们两位都是综合素质非常强的人。关于他们是令人仰止的高山的说法,我觉得不为过。人之所以高,是因为涵养与博学。荀子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他们的作品之所以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其背后是他们令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与付出。 他们的存在,使我更加坚定了初衷。

重塑钧意:真美俱 新钧生

近十年来,刘志钧逐渐抛却缠身的杂务,回归到艺术创作的轨道上。但以往统筹、协调行业事务以及参加各种陶瓷展、与不同地域的陶瓷人交流的经历,却使得刘志钧的思维与眼界得到极大的拓宽。站在“放眼中国陶瓷艺术,审视河南陶瓷发展”的高度,是他作品创作时绝不回避的问题。

在创作中,刘志钧不断地挑战工艺的难度,不断地尝试新的表现方式和陶瓷材料。从中他感悟很多,他总结道:“陶瓷艺术是陶瓷科学与陶瓷艺术的完美结合。”这句话,恰恰与庄子的名言“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不谋而合。科学与艺术,就是“求真”与“求美”。求真,即对陶瓷科学进行把握、运用和深度研究,钧瓷的烧制不仅遵循一般陶瓷制作的规律,也存在一些特殊的技巧。求美,即从生活上善于发现和捕捉美,从中体会美的形式,同时也要搜集各类素材,丰富表现形式,催生新的创作灵感。每一件作品,从设计制作到烧成,每个环节他都要耗费大量心血,一步不慎即前功尽弃。天道酬勤,只有把科学和艺术相结合,才能功夫不负有心人,做出令人满意的作品。

设计创新风格,挑战工艺难度”的作品,才是刘志钧满意的作品。这需要感性的艺术思维与理性的科学技术共同的支持。他坦然道:“我现在正在制作一件方行器皿,设计的尺寸大小遵循黄金比例。同时,为了避免不同时制作的大泥版因收缩导致的尺寸差,还须综合分析所用泥料的收缩速率,以此把握湿泥板风干环境和时长的差异。”科学、艺术结合的理念,使刘志钧的作品总能让人眼前一亮,并不断地被一些设计媒体作为设计的摹本竞相转载。令刘志钧感受最深的是钧瓷创作者需要有不怕失败的试验精神。在方器第二次烧制失败后,刘志钧又默默地做了12个70公分的大泥板,小心翼翼地用保湿膜将它封存起来。

在此观念的支撑下,刘志钧提出了“新钧瓷艺术”的理念,即将陶瓷姊妹艺术有效、科学、合理地运用到钧瓷方面,以此完善和丰富钧瓷。这也是刘志钧创新发展钧瓷的想法之一。他认为钧瓷创新首要的是体现其中国精神和中华气质。每个民族的文化都有其独特的精神特征,这在民族艺术品上体现的尤为突出。搞钧瓷创新的根基,就要彰显民族精髓,因为陶瓷是中国的发明,而钧瓷是陶瓷之国王冠上的明珠。清华美院的张守智教授曾说:“创新应当是基于民族文化、完全理解、吃透之后所做的事情。依据美的规律,再有所发现或创造。”钧瓷的创新需要这样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做到“忍受孤独、无暇纷扰、不忘初衷”是殊为不易的。而刘志钧秉持着这样的心境,默默地献身钧瓷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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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钧:至美钧瓷上下求索

刘志钧是个既有“闯劲”又有“韧劲”的人,为人勤奋谦虚,却不乏敏锐缜密的思维,什么都愿意去尝试。他常认为生活就应该有“旷达不羁”的心态,然而他的态度又是认真的,历经近三十年的探求,也颇有积累和收获。“跨界”的发展,使得他在钧瓷、设计、国画、油画等领域游刃有余。刘志钧敢于对钧瓷既有形式进行创新,不断追求钧瓷艺术的新境界。他所提倡的“新钧瓷艺术”是以设计引领陶瓷艺术,在不断地追求陶瓷科学与艺术的完美结合。而他一向倡导的“陶瓷、艺术、生活”理念,是在致力于陶瓷艺术与生活的融合。用瓷土演绎东方美学,以釉色渲染中华人文,继承唐宋文化精髓,秉承儒、释、道精神,是他所构筑陶瓷艺术灵魂的基石。

蓦然回首人在陶瓷路

刘志钧,1969年生于禹州市,自幼随父亲学习绘画。他的父亲既是一位画家,又是一位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知识分子,由于工作的关系,经常会设计一些钧瓷造型。在很小的时候,刘志钧就经常随父亲去神垕。

但刘志钧真正接触陶瓷艺术,还是要从他的艺术引路人、老师尚扬和杨国辛谈起。早在刘志钧读高中的时候,艺术家尚扬因一项巨型壁画设计工程,来禹州制坐。同行的还有杨国辛等湖北美院的老师,也参与壁画创作,同时还尝试了一些钧瓷创作,而这项壁画工程十分巨大,有九层楼的高度,是当时“亚洲第一大壁画”,这就给了刘志钧很好的学习机会。热爱绘画的刘志钧听说禹州瓷厂来了几位大画家,就自己经常跑到工厂里,一边当帮手,参与老师的工作中;一边请教绘画技法,这项工程前后耗费了两年。在这期间,刘志钧不仅在美术专业方面受到了尚扬和杨国辛等的指导,扎实了美术功底,而且在陶瓷艺术方面甫一入门,就受到了学院派理念的影响。他说:“年轻的时候对什么都比较好奇,都想去尝试一下,最初的理想是当画家,觉得无拘无束、很过瘾。我考学的时候,当时的湖北美院不像现在的院系那么细分,只有美术系和工艺美术系。后来感觉搞设计很有趣、新鲜、好玩,就由美术系的国画专业转入了工艺美术系的工业造型设计。在设计领域,一晃干了二十多年。虽然转入钧瓷造型研究领域,也没埋没了二十多年的经验,毕竟陶瓷造型艺术与设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还算是在钧瓷艺术的圈子有所依持。没有想到的是,这几十年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钧瓷行里了。

凭高远眺见长空万里

刘志钧师从于张守智、尚扬、杨国辛、付中承、晋佩章、杨文宪、徐国桢等当代大家,在刘志钧近三十年的艺术历程中,他们的言传身教和谆谆教诲,使得刘志钧的起点有着常人无可比拟高度,特别是在钧瓷艺术上,刘志钧可谓是集中西之学,兼诸师之长。

如今,他不仅具备了出色的艺术才华,更是在钧瓷、设计、国画、油画等艺术领域出类拔萃。诸位老师作为刘志钧的生命中的引路人、严师、挚友,也对他颇为嘉许。他钧瓷艺术的成就也受到业界肯定,先后被选为中国陶瓷工业协会艺术陶瓷委员会副秘书长,担任了河南省美术家协会设计艺术委员会副秘书长,也获得了国家级大师荣誉的肯定——“中国陶瓷设计艺术大师”。刘志钧说:“名头是给人看的,我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每一位老师对我认真的教诲,我自身是渺小的,但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 1993年,禹州钧瓷研究所正式成立,刘富安担任副所长,主持该所的专业技术工作,主抓钧瓷设计和工艺。当时研究所里缺一个文笔较好的设计骨干,刘富安前往郑州大学找到刘志钧,邀请他回禹州。刘志钧回忆说:“那时候,每逢周末,我都要回禹州,同刘富安、文国政等讨论造型、画设计图……刘富安大师是一个十分勤奋和聪明的人,对钧瓷造型精益求精,为研究一个满意的钧瓷造型,常常会耗费半年进行推敲。

在“刘富安钧瓷艺术工作室”期间,刘志钧担任了工作室的副主任,兼刘富安大师的助手,他同刘富安大师探讨并设计一些新的钧瓷造型。随后又成为晋佩章先生的关门弟子,晋老先生在钧釉的理论和实践上,给予了他耐心的指引和无私的教诲。” “无论是在做人还是学艺,晋佩章老师都使我受益匪浅。他对我是十分严厉的,手把手教我选料、选矿……”刘志钧回忆说,“一年里至少有200天都待在瓷区,在这期间,亲手制作钧瓷的机会一下子多了。大概七八年的时间都呆在晋家钧窑。与晋佩章、晋晓瞳有不少学习和交流的机会。晋老用了四十多年的时间来研究釉色,将钧瓷釉色之美发挥到极致,对我更是毫无保留的。

有意思的是,二十年后,刘志钧成为了晋文龙(晋佩章长孙)的老师。晋文龙说:“老师(刘志钧)对我挺严厉的,观察非常细致,行为上有一点不合规,都会提醒我,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合适,老师也会分析很到位,有理有据地进行批评。(刘志钧)在评析古代经典陶瓷造型时,拿张守智老先生给他讲的话来指引我:‘你师爷经常跟我说,你首先要把传统陶瓷艺术的精髓彻底领悟,你才能在钧瓷艺术上承古开今。’并亲自动手带领我学习现代陶艺技法,进行崭新的设计和尝试新造型的创作,施釉也是他手把手教的。尤其是使用同一种基础釉方,制作不同颜色的釉彩。

刘志钧却表示,他只不过是把从晋佩章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又还给了晋文龙。

而杨文宪和徐国桢两位老先生严谨的陶瓷科学理论、扎实的陶瓷烧制经验,也都使得刘志钧受益匪浅。已逾耄耋的杨文宪还经常亲赴禹州瓷区,每次去都要求刘志钧跟随。一方面身边有个放心的人可以照顾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指导配釉、烧造时能够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爱徒。2013年,在杨文宪和徐国祯老先生作品联展上,特意安排了刘志钧代表两位老先生的众多门生,向两位老先生敬献红围巾。看着得意弟子为自己亲手带上的红围巾,坐在太师椅上的两位老先生笑逐颜开。

古台荒芜拔鞘试青锋

正是由于得到张守智、晋佩章、徐国桢、杨文宪等老一辈陶瓷大家的亲传亲授,刘志钧对钧瓷文化、烧制技艺、钧釉配制等方面进行了深入而系统的学习,并在此基础上对钧瓷艺术与工艺形成了深刻的理解和认识,骨子里流淌着根深蒂固、纯正而新鲜的钧瓷血液;同时,艺术科班出身的他,凭着对艺术理论的研究和多年的设计经验,使得他能够以崭新的眼光、前卫的理念去全面地审视和看待钧瓷艺术的传承与发展。

在他看来,钧瓷艺术的巅峰时期是在宋代,这主要包含了两层涵义:第一,宋钧已成为一种标杆、参照物,从当时的人文和社会背景来分析,宋代文人及皇家注重“道法自然”的观念,崇尚“自然、质朴、含蓄、内敛、简洁”的美学精神。第二,中国传统文化中,玉是一种极具文化象征的符号,而具备“似玉非玉而胜似玉”品质的瓷器,如:钧瓷、汝瓷等备受宋人的追捧和喜爱,甚至成为宫廷专用的器物。而宋钧设计还仅限于“”,主要作为宫廷御用的陈设器,以及礼器等。

由于传世宋钧的珍稀,当今大众普遍认为钧瓷是一种收藏品、甚至是奢侈品。作为五大名窑之首,普遍认为制作“用器”会掉价,所以目前钧瓷多以作为收藏品的陈设器、观赏器为主。任何瓷种都应当有器物具备 “为人所用”的功能性价值,在现代钧瓷上往往被人无意识地忽略掉了,“钧瓷是用开看的”——这是人们的误区,钧瓷的发展受此局限,很难达到新的高度。工艺美术,首先讲求实用,其次才是观赏性,美而无用的东西,曲高和寡,很难积累大量的受众。故而应该强调“人文第一,审美次之”的创作观念。“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近年来,钧瓷也迎来了悄无声息的变化,业界都在积极努力求新求变,以往秉持固守的理念也在和新的社会环境进行磨合,钧瓷设计慢慢地朝着实用器物类的造型延伸。这是正确的方向,长远看来,也是利于钧瓷艺术的发展。

魂寄梦牵何处可追寻?

背负前辈的智慧和心血,刘志钧从全新的角度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将钧瓷与现代艺术理念融合,在钧瓷艺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他继续探索钧瓷艺术的可能性,提出了“新钧瓷艺术”的概念,即现代钧瓷要充分借鉴和吸收其他姊妹艺术门类的装饰性特点,如浮雕、绘画、当代陶艺等,来丰富钧瓷艺术的表现形式。并试图探索出一种新的钧瓷艺术发展出路。尤其是“钧釉瓷板画”,这一艺术形式被传统钧瓷观念所不屑,而敢于创新的他希望在这一方面有所突破。

为此,他也做了大量的功课和准备工作,讨论和尝试了绘画与釉色结合的种种可能。然而,其中诸多细节需要进一步研究和完善。在题材和创作方式的选择上,这一形式的选项非常广泛,但与钧瓷现有材料联系在一起,并落实到具体的制作工艺上,还要在细节上多番考量。因为钧瓷的釉色特点决定了它不可能完成具象的东西,但试验出的好作品甚至神似于赵无极的抽象绘画。

刘志钧补充说:“这些还仅仅限于理论实验阶段,是否能得到业界、市场的认可,还未可知。但我坚信,美的东西定能引起共鸣,因为美是一种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