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帮”24小时帮全城 找窨井寻塌方扶线杆
11月12日下午4点，郑州市经南五路与第五大街交叉口，郑州市城市管理应急协调处置中心工作人员处理垂地的线缆
“我不知道”“不归我管”“不是我的”“我没责任”……当市民遇到井盖、线杆、线缆、塌陷等难缠事儿时，“相关部门”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三不一没”。在郑州市城市管理局（以下简称郑州市城管局）有这样一个部门，他们不跟市民说“不”，有事儿先应承下来，然后再找事主，实在找不着，迅速解决问题。它叫郑州市城市管理应急协调处置中心（以下简称应急中心），有一群快乐着、寂寞着的男人“帮”：一帮纯爷们儿，全城去“帮”忙。11月12日、13日，东方今报记者跟踪24小时，体验他们奔忙的应急生活。
□东方今报首席记者 张英/文
刘栋杰/图
【找窨井】
在冷风里等待“确权”
80后的罗阳把自己的绿色反光背心扔给我：“走吧老兄，出任务。”
他是应急中心一组组长，11月12日这天当值，从8点半到次日8点半，工作时间为24小时，他们组只有俩人，他和另一名组员常诚不分彼此。
罗阳一早刚接班，就接到热线反馈：郑州市江山路与清华园路口南，有个窨井盖丢了。开车奔过去，现场怎么也找不到窨井，却在路口东北角发现一棵“消息树”，爆料人经常会把方位搞错，罗阳和常诚都习惯了。
市政处的人已在井底了，常诚顺梯子爬下去，里面深达三四米，黑洞洞的。他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发现了一个仪表盘。“不是天然气的就是自来水的（窨井）。”常诚判断。根据一种气味儿，他更倾向于前者。
罗阳从车上拎下来工具，撬开西侧20米处的一个天然气井盖，想进一步弄清井盖权属，不过这个窨井仅1米深。“打电话给燃气公司和自来水公司。”常诚的话还没落地，罗阳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应急中心处理的很多都是“无主”案件，没人管的，应急中心先管。确定权属，是他们的重要工作内容，涉及管线单位、建设单位的负责人必须到场确认。
在责任单位到来之前，就是等待。12日，站在冷飕飕的大风中，罗阳深刻体会了“忘穿秋裤”的寒冷。
10点22分，燃气公司的人先到了，他们确认是自己的窨井，罗阳和常诚相视一笑。
【寻塌方】 在尴尬的时间点上“奔活儿”
11点03分，罗阳的电话响起来：市民反馈郑州市东明路与城北路口，路面塌方附近有电力井，可能造成影响。罗阳掉转车头，一路向东，嘴里嘟囔着：“这个点儿去很尴尬呀。”常诚知道他的心思：从江山路到东明路开车得个把小时，事儿若麻烦，午饭又得误点儿。
一同做过一件事儿，此时车上四个人之间已没啥隔阂。我寻思着刚才啥忙也没帮上，等会儿到现场得好好“表现表现”。
常诚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别急，咱应急中心从不缺活儿干，今天一定让你体验深刻。”车上闲暇，他开始给我“爆料”。
【真辛苦】 元旦当天连续忙活33小时
常诚说，今年1月1日，正兴街与福寿街交叉口，凌晨近4点，一辆满载袋装水泥的后八轮掉坑里了，路面塌方，约1平方米，可挖开一看，所有人都傻眼了，路基下面有个三四十平方米的空洞。
塌方位于东侧路中间，因为是火车站周边地带，交通压力可想而知。最让人头疼的是，这是老城区，地下管线非常复杂，应急中心当时把市政处、自来水、燃气、热力、电力、通信等所有管线单位都叫来了，首先确权，然后抢修。
“我们俩是前一天的班，白天忙完凌晨被叫过来，因为事儿不小，应急中心主任、市城管局长都在现场，直到1日当天下午5点实在熬不住才离开，连续33个小时没合眼。”
春节大伙儿也没歇着，因为应急中心实行轮班制。今年大年初五凌晨，经三路与红专路东北角路面塌陷，面儿上2平方米，底下20平方米，深1米多，坑里一直漫水，可所有管线单位忙活了一整天，却查不出塌方冒水的原因。
最让大伙儿担心的是，塌方点东北角有一个电力井，里面也泡水了，内有高压电设备，万一漏电，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应急中心好不容易叫来电力上的人，在大雪天里，罗阳和常诚一直站在大街上守着。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工作人员找到了“病灶”，深达5米的自来水管道，底部有一个长仅10厘米的裂缝，一直往外渗水。
【扶线杆】
在南四环的迷失里饥肠辘辘
说话间到了事发地，罗阳下车一看，路面是塌了，可不是电力井而是热力井，工作人员已在维修了。“事有主儿了，咱的任务也结了。”罗阳抬手看表，12点一刻，刚到饭点儿，下车买了盒饭，上车还没拿起筷子，电话响了：南四环郑平路有一根线杆倒了。
本来庆幸当天中午可以按时吃饭的常诚，“俏皮话”刚到嘴边就被热线噎了回去。这让我们摄影记者刘栋杰有了感慨：“这节奏跟我们记者跑热线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记者是曝光问题，应急中心是解决问题。”
“走吧！”罗阳把盒饭往旁边一撂，踩动油门，车轮又飞了起来。
车行到城东路与航海路口南200米时，突然停了下来，俩人下车围着一根线杆转了几圈，我心里正纳闷，一分钟后，俩人回到车上，罗阳解释：“这根线杆前几天被大车挂断了，刚好顺路，看看处理完结没。”
应急中心实行首问负责制，只要是你当值遇到的事儿，就要一追到底。
车到南四环，我们差点迷路：到处在修路，到处设围挡，到处是物流大货车，到处是随意倾倒的建筑垃圾……什么百度、谷歌地图，到这里都是浮云。
在经历了单行道、绕圈子、迷失、折返等“磨难”后，我们终于找到了这根倒地的线杆，这是一根尚未连接电线的新线杆，从根部断裂，倾倒在路上，将便道占去了三四米，所幸的是，这里往来车辆并不多；不幸的是，线杆顶端的金属配件，已经被人“顺手牵羊”了。
俩人很快联系上线杆所属的建设单位，交接之后离开。这时已过下午2点，我这才想起，大伙都还没吃午饭。
【短休整】
在生物钟的紊乱中
等待“高峰期”
从经开区开车返回，从城东再次穿越到城西，幸得常诚车技高超，避开交通拥堵路段，即便这样，回到应急中心也已过下午6点，天色暗了下来。
匆匆吃完饭，罗阳和常诚开始梳理一天的工作，准备材料，应急中心每周都要做周报，分发给各协调单位，郑州市城管局局长赵新民每期必看。
饭后这段时光相对安静，但常诚知道，应急“高峰期”还没到来。“每晚10点到凌晨1点，是事发高峰期，夜间大车活跃，轧坏井盖、挂断线缆往往都发生在这个时段。”
10多个小时连轴转，我们四个都有点吃不消，摄影记者刘栋杰歪在宿舍床上，很快传出轻微的鼾声。罗阳则拿出备好的茶叶，冲了三杯热茶提神。其实茶叶只起到心理作用，轮班24小时一年多，应急中心所有人的生物钟都有点紊乱，中午特别困，可一到凌晨就特精神，后半夜出勤忙完后，往往又睡不着。
【挽线缆】 坚守1个半小时等来通信维修工
秋冬之交，暖阳普照，人最容易犯困，但热线电话可不给你丝毫午休时间，下午2点55分，第四个爆料来了：经开第五大街与经南五路交叉口西10米处，线缆下垂影响交通。
沉沉的困意袭来，开朗“大男孩”罗阳开始“耍宝”调侃，来到应急中心，好好的“工科男”愣是被逼成了“相声演员”，像出租车司机一样“嘴碎”，烟瘾也大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应急中心加上主任一共11个人，清一色男同胞，号称男人“帮”：一“帮”纯爷们儿，全城去“帮”忙。24小时全天候待命，背后却是深深的“寂寞”。
35分钟后，抵达目的地，这里有束跨街线缆，其中一根可能被挂断，拖在地上，成束的线缆也垂下来，阻拦过往车辆。
常诚很快就发现这是通信线缆，上面有某通信公司的名字。罗阳开始联系通信公司工作人员，常诚则开始疏导交通。
20分钟，通信公司工作人员称在路上；30分钟，在路上；1个小时，还在路上……
常诚和罗阳俩人商定，必须等到维修人员，不然，一到晚上必然发生次生灾害，线缆连着路两侧三根线杆，夜间大车司机一不留神，就会挂到线缆，可能把三根线杆都挂断，那影响就大了。
关于确定权属的事儿，他们经常会遇到不认账，线杆、线缆上明明写着公司名称，可人家就是不认，也不来，原因五花八门，比如维修包给了代理公司，人家要省钱；比如拆迁工地附近的废线，已经没用，拆掉还会产生拆除成本……说到底，所有问题都是利益问题。
俩人正在焦灼，还好1个半小时后，通信线缆的维修工终于来了。
特写
一天行程175公里 11小时35分在路上
晚上10点45分，热线响了，嵩山路与建设路口井盖丢失。刚刚沉睡的刘栋杰被叫起来，“表情痛苦”，罗阳说在应急中心经常遭受这样的“折磨”，刚打盹眯一会儿就被热线惊醒，头都要炸了。
晚上唯一的好处是不堵车，我们赶到现场，见市政人员在缺失井盖周围已设置了4个反光锥，拿出手电筒往井下照照，常诚发现了通信公司的LOGO，权属确定。
常诚突然想起，距离这里不远处，上次出勤还有个倾斜线杆没落实，可顺路去看看。在东三街和黄河路口，这个倾斜的线杆根部被撞断半截，斜靠在另一个线杆上。“这个还没结案。”常诚做了记录。按照应急中心的要求，首问负责、一追到底。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已是13日凌晨1点。这一天，我们从陇海路西三环出发，到江山路清华园路、东明路城北路、航海路城东路、南四环郑平路、经开第五大街经南五路、嵩山路建设路、东三街黄河路，郑州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转个遍，行程175公里，共有11小时35分在路上。其间罗阳讲了7个笑话，我做了15页采访笔记。
常诚说，这是正常工作强度，我们运气还算不错，没遇到案件扎堆儿。
我和摄影记者刘栋杰实在熬不住，歪在宿舍眯会儿，可罗阳和常诚不敢休息，依稀在睡梦中，我又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东方今报)
11月12日上午10点，郑州市天河路与清华园路交叉口，常诚下到一处无盖窨井里查看窨井的归属
在郑州市城管局内部有句话：立刻办电话是“耳儿”，城管微博是“嘴儿”，应急中心是“腿儿”。不用说，应急中心干的大多是跑腿儿的事儿，运行一年半，一共办理4632个案件，结案率100%。应急工作中尴尬事儿几乎是常态，闭门羹、撒谎推诿……这群男人“帮”希望，各个管线单位，对应急工作有更多的理解和支持。
□东方今报首席记者 张英/文
刘栋杰/图
【点赞】
运行一年半 赢得4632个信任
从去年7月10日成立，郑州市城管局应急中心运行快一年半了。
应急中心主任郑彤介绍，成立应急中心的初衷，主要是为了紧急、妥善处置城市管理工作中各类影响到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突发事件，减少或杜绝二次伤害。
应急中心把郑州市城管局立刻办热线、局长信箱、部门信箱、12319热线、ZZIC、心通桥、@郑州市城市管理局微博等相关城市管理的信息，全部集纳进入应急中心。
郑彤说，应急中心的工作职责，主要包括10个方面：窨井盖的缺失、严重破损，线缆下垂、线杆断裂，大面积积水，自来水、热力爆管，燃气泄漏，路面基坑坍塌，广告牌倒塌，路面有大面积抛撒物，桥栏杆出现破损、断裂，树木歪斜、倒伏。
一言以蔽之，应急中心专门解决“急难险疑”，城市管理中那些麻烦事儿、无主的事儿，都归这儿来管。
应急中心出的周报，不仅有文字，而且有配图，有对事情处理的结果、评价，还给相关单位评分，最新一期周报已是第66期。
运行一年半，应急中心也做了个总结：共接到案件4632件，其中线杆问题2796件、线缆问题596件、井盖问题740件、路面问题360件、大面积积水和冒污水问题108件、其他32件。
这4632个案件，办结率100%，这个数字不是虚报，每件都有据可查。郑彤说，这4632个案件背后，每件都是一份信任。
【拖沓】
盖个井盖10个工作日 当应急遇上“不着急”
第66期周报上，写着这么个事儿：10月24日10点30分，接12319信息，嵩山路与长江路交叉口向南100米路东快车道井盖缺失。
应急中心工作人员10点50分赶到现场，发现此处快车道一窨井盖碎裂掉入井内，工作人员放置安全警示标志后，确认属于电力公司设施，随后拨打电力公司客服热线，但客服人员表示10个工作日才能处理完毕，由于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应急中心工作人员要求电力公司2小时内必须处置，排除安全隐患，10月26日电力公司回复处置完毕。评价：电力公司工作效率缓慢。
不到两个月，这种事儿发生了三次：9月中旬，长江路西三环北200米，有个井盖缺失，一查是电力井盖，这事儿之前曾被媒体曝光，井盖缺失至少一个多月了。应急中心工作人员向电力部门反映，客服依然回答：处理需要10个工作日。
11月上旬，航海路未来路口东北角，市民踏翻井盖被打肿小腿，媒体曝光。这个问题井盖上面写着“天然气”，可后经查明，窨井是电力的，不知是谁弄了个不合身的“天然气”井盖，发生了这样的次生灾害。应急中心反馈给电力客服，回答依然是处理需要10个工作日。
今年5月5日凌晨3点，西三环化工路北200米，快车道中间一根线杆被撞断在路上，横跨西三环的输电线缆被重型车挂断后散落在道路两侧，线缆断裂处不时冒火花，将与地面接触的沥青都烧化了。应急中心很快就赶到现场，并通知电力公司到现场紧急处置。
电力上维修的人一直说在路上，早上8点才赶到，他们不知道，凌晨5点时，一名环卫工突然走入警戒区，试图捡拾10千伏带电线缆，幸得现场应急中心工作人员大声喝止，才避免悲剧发生。
心声
撒谎推诿让应急中心很头疼
盖个井盖需要10个工作日？除去双休日，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中，如果快车道上缺个井盖，可能会造成多少事故？这都是让郑彤想不通的问题。他认为，应急应急，当然办的都是急事儿，原本的无主案件，应急中心确认权属了，相关单位赶紧解决就完了，非得拖着，要造成次生灾害，责任在谁？
水、气、暖、市政道路、路灯等单位都是郑州市城管局的二级机构，这都好协调，但外面的管线单位，协调起来，难度系数大多了。
“我们虽然每期的周报，都会对相关单位的表现有一个叙述、评分，可这是内部文件，对人家几乎没有丝毫约束力。”郑彤说，与这些管线单位斗智斗勇，耗去应急中心六成以上的精力。
应急中心还常遭遇撒谎推诿，应急中心一组组长刘凯说了这么个事儿，在健康路与任砦北街，一次线缆下垂，公交车过不去，到地方一看，这束线缆共有30根线，叫来各线缆单位，确权的仅11根，还有19根没人认。
自己的线缆为啥不认？刘凯道出原委，这些线缆也许是废弃的，拆掉还要费人工成本，干脆就不管；还有一种情况是，不少线缆单位的维修，都包给代理维修公司了，代理公司为节省成本，当知道线缆是废弃时，就撒谎不认，可笑的是，线缆上明明写着某某公司，有人就能厚着脸皮当面撒谎。
可郑彤的态度是，不管你认不认，咱们用事实说话；不管你管不管，应急中心都催着你管。
“有我们在这儿站着，啰嗦着，很多事儿就不会不了了之。”
(东方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