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军:振兴民族动画的快乐奔跑者
人物简介
孙立军,1964年10月生,河北保定人,1983年7月参加工作,1986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北京电影学院毕业,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北京电影学院副院长、动画学院院长。
他是中国动画事业的拓荒者,作品影响了中国一代动画人,一部《小兵张嘎》几乎拿遍了国内外各种动画电影大奖。他是中国动画教育的领军人,参与创建了中国第一所动画学院,为我国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动画人才。他支持保护国产动画,鼓励国产动画走出去……
“深入生活 扎根人民——文艺名家讲故事”栏目本期对话北京电影学院副院长、动画学院院长孙立军。
让国产动画有品位有影响
一段时间以来,国产动画领域面临很多挑战。这些挑战让我不敢放松,促使我完成第一部北京自产动画电影、第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国产动画影片——《小兵张嘎》。从1999年开拍到2005年完成,用6年时间制作、打磨具有民族特色的动画电影,我认为是值得的。制作这部电影的过程中也得到各界人士的广泛支持。剧组资金紧张,北京市委宣传部等单位伸出了援助之手;在《小兵张嘎》的声音合成期间,于蓝、郑洞天、姜昆、李琦等演艺界知名人士纷纷义务配音,不拿分文。
对影片的主人公张嘎,我们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定位。张嘎是中国几代人心中的英雄,如果剧本改动得多,观众难以认同。我们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避免了许多鲜血场面和暴力镜头,同时加入了很多时尚创作理念。嘎子的质朴、可爱、机智、勇敢,受到了观众的广泛认可。
此外,我还拍摄了第一部贺岁动画电影《欢笑满屋》,第一部运动题材动画电影《快乐奔跑》,第一部数字动画电影《巴特拉尔传说》,第一部动画武侠类电影《兔侠传奇》。其中,《兔侠传奇》这部动画片卖到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动画中的原形来自于京津两地的民俗符号,将中国功夫融入其中,更重要的是,这部电影主要表现了中华民族讲诚信、重信用的价值理念。这些中国特有的文化符号是中国动画电影走出去的“独门绝技”,反映了中国人的价值观念。
我们动画人为国产动画发展奋发作为的同时,国家为保护国产动画片也出台了一系列的规定。比如,2005年,国家广电总局出台了关于“电视台黄金时段限播境外动画片”的规定。那个时候,我国真正从事动画的人很少,只有一百人左右,而现在有几十万人。如果没有这个政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几十万人中有80%要失业,中国就不可能有这么多优秀的动画作品,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上星的动画频道。作为专家代表,我支持这个政策,不仅是因为发展国产动画能够带动一批动画产业人就业,更关键的是动画片有很强的思想性、艺术性和传播性。发展具有我国文化特色的动画产业,能在潜移默化中增强未成年人特别是学龄前孩子的民族文化认同感和自豪感,使他们在轻松愉悦的环境中陶冶情操,提高对中华文化的认知。
一代代人担起振兴民族动画的使命
回顾多年从事动画行业的经历,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上大学前,我对动画并不了解,但是通过学习并留校任教,我爱上了这份职业。
做学生时,我最难忘的老师是阿达,动画片《三个和尚》的导演。他因劳累过度突发脑溢血,在我们面前去世了。他去世以后,我感觉自己一夜之间长大了,我把被褥搬到教室,夜以继日地学习,告诉自己一定要把专业学好。
北京电影学院刚设立动画学院的时候,条件非常艰苦,只有几位老师,连本像样的教材都没有,电影学院内部也存在不同的意见。作为当时主持工作的副院长,我深感担子很重。2000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李岚清同志到北京电影学院视察,点名要参观动画学院。岚清同志说:“我们中国为什么做不出《狮子王》?你们一定要把好作品拿出来。”我深知这是在为我们鼓劲打气,相信我们可以创造奇迹。但我同样深知,动画不是有钱就能做成的,它更需要优秀的人才,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坚守。
当时,日本的动画片以一块钱一分钟卖给我们,而我们自己国产动画的制作成本要五六千块钱一分钟。单从商业角度上讲,我们的动画片完全没有竞争力。难道因为这个我们就不做了吗?我反倒深感责任重大。国产动画的振兴崛起,不是我一个人拍一部《小兵张嘎》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如何在艰苦的条件下坚定信念、努力工作、大胆创新,带出更多优秀的人才。这份责任心,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强烈。
我当老师以后,动画专业发展得很快,原来只有几十个学生,后来发展到四五百人。一天,有个学生请我去看他们团队的作品。他们的工作间堆了很多杂乱的东西,光可乐瓶就有几十个,我当时就批评了他们。但看完他们的作品,我心潮澎湃。通过作品,我看到了这个团队的情怀,看到他们对动画的热爱,也似乎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我告诉他们:“你们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心爱的动画片,非常棒!”出来以后,我心里很愧疚在开始的时候批评这些学生。他们不分昼夜赶制作品,那么长的动画片一般动画公司都很难完成,但是他们却做得很好。这些学生就是未来的艺术家、未来的大师。后来,这个作品在动画学院引起一片好评,在韩国等国家放映,也有不错的反响。
还有几部学生的作品,被我们动画学院的老师带到欧洲去学习交流。有个老师非常兴奋地给我打电话说:“孙老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美国迪斯尼的奥斯卡评委评价咱们的作品,说困扰大学艺术和商业二者矛盾的难题,被东方的北京电影学院解决了。他们评价咱们的作品,既有艺术性也有很好的商业性。”听到这些,我很高兴,因为这是我一直在追求的。学生的作品成功了,某种程度上比我自己的成功意义更大!
我常对动画学院的毕业生说,我们不担心电影学院的学生找不到工作,忧虑的是教出来的动画工作者没有道德底线,生产一些文化垃圾。我希望每个学生都是一名战士,替我们国家在动画领域打好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文化战争。
用动画传递爱
今天,我们常常讨论人要有精神食粮,但是在一些贫困地区,特别是高寒地区,人们过冬连件棉衣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去想精神食粮?因此,我觉得为那些边远贫困地区的人们,尤其是孩子们提供物质帮助和精神关爱都很有必要。最近,我的一幅作品在网上公益拍卖,拍卖的全部所得将捐给基金会,去救助需要救助的儿童。我打算每年暑假利用20天的时间,为贫困边远地区的人们做些事情,希望能有更多的志愿者加入进来。我现在想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行动去影响更多的人,哪怕一生中只做一件对他人有益的事情。13亿人,积少成多,一定可以把爱传递出去。
通过行动向社会传递爱心的同时,我也想向家人表达永恒的爱意。我和我爱人工作很忙,女儿出生5天,我母亲就把照顾孩子的重担接过去了。孩子2岁就被送到幼儿园,一晃18年过去了。有一天爱人跟我说:“过两天学校要举行一个成人礼,是女儿读书阶段的最后一个家长会,你去不去?不去就没有了。”我突然意识到,平时工作忙忙碌碌,对孩子的关心很少。成人礼上,我如坐针毡,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出来以后,我在马路上泪流满面,百感交集:第一,真的怕失去女儿;第二,担心女儿认为我不爱她;第三,不知道怎样向她表达自己对她的爱。于是,我想送她一份特殊的礼物,就是利用暑假的时间骑车到上海。我想让女儿看到,当一个人面对困难时是如何熬过和克服的,同时也想让她知道爸爸妈妈是爱她的。我想把自己的特殊经历拍摄成一部电影,让更多的孩子了解,父母永远深爱着自己的子女。
为做好这次骑行活动,我开始了训练。有一次我还去参加了一个比赛,从车上摔了下来,鼻子缝了4针,手关节错位,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女儿高考结束以后,我让她给我十八天,每一天代表她的一岁。这十八天里,我沿路给留守儿童放映我制作的动画片,我想通过这种行动告诉女儿,我们国产的动画片是很受欢迎的。一开始,女儿觉得我是在自虐、自恋,因为我血压高,身体并不是很好,但我想既然决定了就要实现它。当时沿路上遇到很多好心的骑友,有的骑友骑行20公里提前接我,第二天又陪我骑行了10公里。后来,我把在沿路拍的视频放给女儿看,女儿泪流满面,自己跑出去哭。通过这件事情,我觉得女儿真的懂事了,她知道父亲是爱她的,她也知道要承担一份责任。这件成人礼,一开始只是由一个小家庭引起的,但当我们共同完成之后,我认为可以唤起更多的年轻人,早一点成长起来。
(中国文明网、光明网记者根据访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