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美舍河：一河春水竞东流
一条大河从“河流浑浊、鱼类死亡、臭味难当”到“两岸稻花、儿童戏水、妇女浣纱”，这样的生态巨变需要多长时间？
海南省海口市美舍河写下的答案是：30年。
30年，美舍河无语，默默承受着每一个年代留下的历史烙印。从泥沙浑浊、放任自流，到河道整治、清淤洗肺，再到生态修复、城市更新，美舍河历经海南发展的岁月洗礼。
30年，海南人奋进，不断探索着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之道。破解水系统上下、水陆、疏堵难题，探索经济和生态、局部和整体、眼前和长远的关系，闯出了一条绿色发展的路子。
“一张蓝图”破解流域治理N多难题
洋洋一掬水，纡石自为堤。美舍河悠悠，从古流到今。在当地方言中，“美”是“母亲”的意思，“舍”是“分给”的意思，“美舍河”意为“美丽的母亲河”。
上世纪80年代，由于年久泥塞、杂草丛生，往日的美舍河不再美丽。1999年~2004年，海口市委市政府用5年时间，投入近4亿元，对海口、琼山各5.7公里长的河道进行了整治，却收效甚微；2006年，海口官兵在美舍河清淤约3.76万立方米，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问题出在哪儿？海口市民王安乐讲了他的所见所闻：“美舍河上游有两个污水直排点，需要建管道将污水接入处理管道，而其中又需要泵站做导引把污水引入处理管道，由于泵站不在规划中，各个规划又不相统一，相关部门‘踢皮球’，污水就这样一直流啊流……”
2015年，海南省开始的“多规合一”改革为美舍河的生态修复带来了希望。2016年，海口市筹备成立了规划委员会，建立了发展目标、指标和坐标对应的“一张蓝图”，同时搭建起了“多规合一”综合信息平台，在城市更新、生态保护等方面开展了一系列工作。
在海南省国土资源厅厅长巴特尔看来，“多规合一”说到底就是简政放权。简政在于“多规合一”有序协调了各部门职能，解决了规划的“打架”问题；而放权则在于“一张蓝图”绘好后，企业便可按规划去做，不再需层层审批，政府在这其中则需要加强事中事后监管。
在生态环境保护方面，海口市规划委按照“多规合一”改革试点要求，完成了《海口市总体规划（空间类2015~2030）》的编制，绘制完成了全市空间类规划管理的“一张蓝图”，最大限度守住资源环境生态红线。
在此过程中，海口市坚持以问题为出发点、以目标为落脚点，厘清现行124项规划、5套不同坐标系，通过坚持开发避让生态的原则，化解矛盾空间852平方公里，建立了发展目标、指标和坐标对应的“一张蓝图”。
绘好蓝图后，海口对生态环境敏感地区实施最严格的空间管控。坚持生态引领规划，规划引领建设，发挥规划对城市建设的龙头引领和刚性管控作用。
回眸美舍河多年治水史，污水是问题的关键——上游养殖场、农业种植排污，中下游城市排污，这些都是美舍河生态治理不彻底、反复恶化的重要原因。
症结在哪里？参与美舍河治理的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专家王晨认为：“河道治理是全国难题，‘重地上、轻地下’的弊病导致雨污合流现象极为普遍。以往设计的城市河道两侧，存在着‘三面光’的问题，即两侧硬质护岸、河床硬化，地下的管网建设却没有及时配套，这导致了河水自净能力急剧下降。”
对此，他给出了治理的“六字诀”，即：渗、滞、蓄、净、用、排。“这六个字相互联系，‘渗’是通过路面、地面、屋面等收集雨水；‘滞’是降低雨水汇集速度，留住雨水、减少灾害风险；‘蓄’是降低峰值流量，调节时空分布，有效利用雨水；‘净’是减少雨水污染，改善城市水环境；‘用’是净化后的雨水再利用；‘排’是利用雨水与排洪防涝相结合。”
遵循海绵城市建设的“六字诀”，美舍河的5个示范段各有特点。高铁绿化段，自然问题较为突出，首要任务是恢复绿化植被；美舍河湿地公园凤翔段，两侧河岸空间大，河道较宽，主要打造综合生态模式；东风桥段，由于河道弯曲，造成污染物沉积，修复治理从退堤还河开始，恢复河道自然潜能；存在海水返潮现象的长提路段，选取不同的植物进行种植，例如红树林等耐盐植物，实现岸绿景美的改变。
美舍河治理不仅注意整体，细处也十分尊重自然。一块土坡被设计成了八级梯田，泵站将居民散排的污水收集处理后，尾水排入梯田湿地上游，经过梯田一级级自然过滤，出来的已是深度净化后的水，再排入美舍河进行景观补水。
同时，美舍河河道里还种植了矮型苦草、狐尾藻等水生植物。人工湿地除了整治堤岸，减少面源污染，更是起到了生态保护、修复和生态质量提升的效果。
“人工湿地也是一个综合的生态系统。一般而言，人工湿地处理效率是天然湿地处理效率的30~50倍。美舍河治水遵照湿地系统理念，追求的是生态修复的高效率。”王晨说。
协同治理为“生命共同体”开出治病良方
在水体治理时，海口开始了更深层次的思考：如何恢复水生态，实现永续发展？
2017年1月，北京土人景观设计院接到委托，成了美舍河生态修复的设计单位，负责人是俞孔坚——“大脚美学”理念的提出者。“大脚美学”提倡还自然原声、健康而有用，给自然最小的干预。
基于此，俞孔坚团队为美舍河治理开出了“外援治病—截污优先；内源强身—清淤优先；生态固本—健康水生态系统；系统治理—全流域协同”的“药方”。
“山水林田湖草”是一个生命共同体，在海南省政府秘书长倪强看来，“生命共同体有‘三性’——系统性、连续性和完整性。水从山上发源出来，山由土石构成，土石由树木巩固，树木涵养水源，这是一个完美的循环过程。”
在这样的理念引领下，被誉为“海岸卫士”和“海洋生物伊甸园”的红树林被引入生态修复工程。红树林不仅具有生物多样性和海岸防护功能，而且在生态系统平衡中起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更为难得的是，美舍河的潮间带、盐分、温度、静浪、沉积物条件都适合红树植物生长。
通过综合整治以及红树林湿地的净化作用，美舍河水体彻底摆脱了“黑臭”的名号，而一个生态大系统也构建了起来。红树林为鸟类和鱼类提供了食料；湿地为大型底栖动物提供了生存环境；而大型底栖动物的造穴活动，改善了土壤的通气条件，增加土壤微生物的种类和数量，有利于红树林生长；植物种类的增加，又吸引更多小型哺乳类动物觅食和栖息。
“美舍河种植红树林，使得整个生态系统的食物链加长，食物网复杂程度增加，生态系统结构和功能更加稳定。”海口市常务副市长顾刚说。
这些年，海口还尝到了种植红树林更多的“甜头”：红树林系统利用植物光合作用吸收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并将其固定在植被和土壤中，从而减少温室气体在大气中的浓度，由此产生的碳汇，通过国际碳排放权交易制度，由碳排放超标国家出钱购买指标，实现了森林生态价值补偿。
“从红树林湿地固碳可以看出，种在美舍河里的红树林就是‘金山银山’啊！”顾刚说。
2018年4月13日，在庆祝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3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说：“海南生态环境是大自然赐予的宝贵财富，必须倍加珍惜、精心呵护，使海南真正成为中华民族的四季花园。党中央支持海南建设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鼓励海南省走出一条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路子，为全国生态文明建设探索经验。”
美舍河流淌不息，将美丽的海南故事流传天地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