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躬亲置办寿礼 捧盒稀奇内有文章

　　第一，贾珍亲手将孝敬贾敬寿日的美食放进了“十六大捧盒”中，这对于习惯坐享其成的天潢贵胄——贾珍而言是不平常的。贾珍的形象应该是，“趿着鞋，披着猞猁狲大裘”，坐在狼皮褥子上，负暄闲看下人给族中子弟分派年货的。更何况，按书中所叙，预备贾敬寿宴是由贾蓉领去，再交由来升去具体操办的——“尤氏让贾蓉吩咐来升照旧例预备两日的筵席，来升听毕，自去照例料理”。寿宴事宜既由贾蓉负责，怎会由贾珍先装了捧盒呢？

　　这“十六大捧盒”既然是由贾珍先装好，再着贾蓉带人送至贾敬处的，可想而知，捧盒内所盛之物多么重要，贾珍甚至连贾蓉都不容插手。而这重要的东西中，就包括“秦可卿写给贾敬的一封密信”。

　　第二，文中提到“稀奇些的果品”，这“稀奇”二字的用法便很稀奇、不平常。此处，若换用珍稀、罕见、稀罕等词汇，都更优于“稀奇”二字。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就在第二十六回，古董行的程日兴“不知那里寻了来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并将这四样食材送给薛蟠作寿礼。对于同样是稀有罕见的寿礼美食，当时薛蟠使用的形容词则是——难得。

　　由此，我认为曹雪芹假以“稀奇果品”，实喻贾珍将此物作为“寿礼”着实“稀奇”，也并不算是以辞害意了。而这所谓稀奇果品，正是“张友士药方”中的“一朵莲花”。

　　第三，贾珍叮嘱贾蓉“留神”看太爷喜欢不喜欢，这对于富而好礼的贾家而言也不平常。贾家处处以孝为先，贾珍如何会不了解乃父的口味和喜好。纵使贾珍所献果品罕见，但因其一片慈孝之心，做父亲的又焉会不喜欢。若贾敬确实不喜欢尝试新鲜事物，贾珍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过贾珍确实嘱咐了贾蓉要“留神”贾敬的态度，这岂非说明“献送寿礼”兹事体大，贾珍既百般重视又提心吊胆？因为假如贾敬不喜欢，则说明秦可卿的密信不被接受，贾珍将大难临头了。

　　第四，贾珍让贾蓉留神贾敬的反应后，“就行了礼来”，此话更不平常。很明显，贾珍之意是不令贾蓉在贾敬处多耽搁，行礼即返。但是，贾蓉乃贾敬之“长孙”，贾敬虽不愿见贾珍，但他很可能希望在寿日这天与长孙共享天伦之乐呢。贾珍有必要作此特别交代吗？

　　所以，在《红楼梦》第十一回“庆寿辰宁府排家宴见熙凤贾瑞起淫心”的开篇一段中，曹雪芹再次留给读者信息量巨大的“作者附识”。看到此，可能有人会产生疑问：“依你说，贾珍亲手往捧盒里放了‘一封秦可卿的亲笔信’和‘一朵莲花’，其余才是‘上等可吃的东西’。既如此，贾珍只须亲自装好一个捧盒就可，何必全部躬亲而为？可见，书中本意，并非指由贾珍亲自料理，仅是一种叙述方式而已。”

　　那么，第十一回开篇所叙，真是我理解过逾吗？我倒认为，其实是有些读者“少想了”。就此处而言，假设曹雪芹真没有“歧义”，他完全可以这样开头：话说是日贾敬的寿辰，贾珍命贾蓉将上等可吃的东西、稀奇些的果品，装了十六大捧盒，带领家下人等与贾敬送去……

　　请注意“命贾蓉”三个字。事实上，在书中，贾珍总是在“命贾蓉”做这做那，宁国府的杂务琐事大都是由贾蓉在跑腿。在贾珍面前，贾蓉更像是一个使唤小子而不是长房长孙之贵族少爷。某次，当贾母带领众女眷前往清虚观打醮时，因为嫌弃贾蓉躲懒偷闲，贾珍还令小厮当众往贾蓉脸上啐口水。对比之下，荣国府诸公子中且不说年少优游、无所事事的贾宝玉、贾环，就是操劳些的贾琏，他替父亲所担当的也是送黛玉奔丧、平安州公干等大事，均不曾遭受类似贾蓉的“待遇”。

　　所以，这天贾珍竟然破例没有“命贾蓉”置办“十六大捧盒”的寿礼，其中内情非比寻常。当然，除了“莲花”和“密信”外，捧盒中所盛之物也不仅是“上等可吃的东西”那么简单。

　　《红楼梦》中关于“吃”字一般有两种记法：“ ”和“吃”；此处所用为“吃”。在《康熙字典》中，“ ”和“吃”的读音不同，其中“吃”的读音有两种：一为“居乙切，音訖”，二为“欺訖切，音乞”；读音均同“祈”。在上篇文章中我们说，贾敬是雍正的化身之一，因此，这所谓“上等可吃的东西”，便是“皇上立等着的、可以用之作祈祷的东西”。

　　看到此，大概又会有人认为索隐派过于穿凿附会了！诸位，先别急下结论，且让我们在文本中发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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