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止咳水成“新型毒品”黑市泛滥

央广网深圳6月24日消息（记者张丹丽 杨耀 肖源）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后天也就是6月26日，就是国际禁毒日了。今年的主题是“珍惜美好青春，远离合成毒品、拒绝毒品，健康人生。”

提起毒品，多数人可能想到的是鸦片、海洛因、大麻、可卡因、冰毒，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些是毒品，沾不得。

但很多人可能并不知道，就在你我身边，一直潜藏着这么一种隐形的“新型毒品”——止咳水。止咳水在我国被列为处方药，它的销售一直被严格管控。但就是这样，止咳水被滥用的现象仍旧时而有之。

深圳罗湖区东门，喧闹的街头，人流如织。

一家大型游戏厅对面的街道上。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警惕而迅速地扫描着过往的行人，最终，走到记者面前，低声、快速地说了三个字：要几支？

知情人士：现在怎么这么严？

卖家：是啊，严也要做啊，没办法。

知情人士：奥亭现在多少钱？

卖家：带包装的一支70块钱。

记者：有大力吗？

卖家：大力没有，可啡有的。

不明人员：赶紧啦，快点快点……

便利店门口，这个年轻人麻利地翻开店门外的塑料箱子。尽管旁边还有三四个人背对着箱子，把交易现场围拢成一个相对封闭、外人无法观察到详情的空间，这个青年还是在四处张望，同时，摸索着拉开了一个黑色提包的拉链，并从中拿出了两支没有外包装的“邦”，也就是联邦止咳露。

整个交易过程，不到1分钟时间，止咳水卖家异常谨慎，除了与交易有关的事情之外，对记者的一些问题并不回答。

在知情人士的带领下，记者又通过电话联系到了另一个卖家。

嘈杂的街道上，这位卖家说，最近风声紧，自己只接受电话订货：

卖家：封店了，楼梯那儿的都被赶走了。现在有人要我就送，没人要我就不出去了。

就像“联邦止咳露”简称“邦”一样，这位卖家出售的，主要是行话叫做“大力”的立健亭牌止咳水。交谈中，这位卖家大骂那些在大街上拉买主的同行：

卖家：那一群人好招摇的，而且一大群人。你说一大群人在那儿卖，谁受得了啊。他们现在直接问要几支了。他们有一些（止咳水）放在便利店那里的，便利店外面不是有那些箱子嘛。

知情人士：你昨天没去那里？

卖家：昨天那下面在抓，抓了不少人呢。

风声的确很紧。在此前一天，记者曾试图自行前往暗访东门的止咳水交易，但没有成功。虽然知情人士指认，就在游戏厅对面的一些便利店中，公开向学生出售止咳水。

知情人士：学生比较多。最小的十三四岁，一直到二十七八岁的都有。学校里是比较多的，有一些是专门在学校里卖的，一直都有。平时你无故去问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告诉你的，因为学校抓这个止咳水也抓得严。

面对陌生面孔，被问及有没有止咳水，所有的店主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不惊讶、不细问、不知道：

记者：哪有卖止咳水的？

店主：不知道，这儿没有。

店主：不知道，我们也不懂那个。

记者：咱这儿有邦吗？

店主：什么邦？

记者：就喝的那个水。

店主：没有，不知道。

联邦、立健亭、奥亭……虽然商标不同，但它们的俗名都叫止咳水，学名都是“复方磷酸可待因口服溶液”。深圳刑事警察支队技术处化验科科长黄向东介绍说：本来它是止咳药，咳嗽就是我们体内的一些神经有些兴奋，利用磷酸可待因麻醉神经之后，咳嗽、嗓子痒啊什么的就会镇定下去。它的主要成分就是磷酸可待因。到体内它是会有代谢的。代谢物就是吗啡。现在有学生喝这个“磷酸可待因”，特别是这种咳嗽水，大瓶大瓶地喝，这种就是有一定的成瘾性在里头了。那你滥用，多了的话，吗啡的成瘾性就凸显出来了。

磷酸可待因、吗啡、K粉、阴性阳性，这些化学名词，听起来也许太抽象了。原本用于治病的止咳水，为什么就成了地下交易的黑货？它究竟是怎么和学生之间建立起联系的？它的成瘾表征，与传统的海洛因、冰毒有什么差别？

在珠海金鼎自愿戒毒医院里见到小陈时，他正瘫躺在床上。25岁的他，已经是第二次来戒毒了。身体微胖，白皙的皮肤，再加上一对大眼睛，小陈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当然，前提是他不张嘴的话。

只剩下几颗门牙的小陈，刚来医院的头几天，无法自主站立。回想起8年前头一次接触止咳水，小陈说，当时并不觉得喝止咳水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陈：那时候跟同学在网吧玩通宵，玩着玩着就是说半夜玩不下去了，他们就喝那个联邦止咳水，剩半瓶就给我喝，喝下去之后就感觉轻飘飘的，挺开心的那种感觉，因为在药店那里是有得卖的，就觉着这不算毒品，应该没什么。

小陈说，第二天，他的身体已经有了一些变化：

小陈：第二天发现不喝了就开始冒汗、心烦，然后就是说人都是很急躁的，就觉得不喝浑身好像流汗水，然后就一直这样喝下去了。

而同样受制于止咳水的阿强，对止咳水的依赖似乎更为严重。

阿强：一天不吃的话就会拉肚子，一天要拉上好几次，然后就整个人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了全身都是湿透的，然后做恶梦，有时候暴躁，有时候又想哭，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像神经病一样，有时候好像小蚂蚁在咬一样，然后有时候又像有点火在烧一样。

于是，止咳水慢慢地成了小陈和阿强们生命中的必需品。

如果不是这些亲历者的讲述，我们很难把止咳水与毒品联系起来。可是，就是这一瓶一瓶不起眼的止咳水，淹没了一个又一个孩子。问题有多严重？漏洞又出在哪儿？

珠海金鼎自愿戒毒医院，在珠三角地区，勉强能算到中等规模的戒毒机构中来。院长李晓东，是中国药物滥用防治协会常务理事，他说，医院每年收治的自愿戒毒者，大约在1100人左右，这其中，有200多人，都是止咳水成瘾。

李晓东：我接收最小的是12岁，不可思议！12岁，14岁，16岁的都有，实际即便是像这些20几岁的人，你追问病史的话，你都会发现他们也都是15、6岁，16、7岁开始使用的，所以说有一种非常紧迫感，像这些物质的滥用，基本都是以青少年为主体。

在李晓东看来，滥用止咳水本身就足以使人成瘾，其它类型的毒品如果再穿上“止咳水”的马甲，就很难区分了。于是，隐蔽性，就成了新型毒品的最大特点：

李晓东：现在的止咳水通过药监局的这种强化管理后，他们基本是得不到了，但是他们可以勾兑出来这个止咳水，就是止咳水再加上滥用的药物，比方说像二楼那个病人，又选美沙芬，又是曲马多，混着止咳水，或者有的人我主动去加冰毒，K粉。这就是我们打引号的止咳水。

正因为隐蔽，所以，打击就成了难题。

知情人士：他一个地方放一支，一个地方放两支，你要两支的话，他就带你去两支的地方拿，拿完给你了之后，如果有警察来抓我，我身上又没有东西，你再去那个地方找也找不到了。而且止咳水也不像毒品抓得那么严，毒品一抓到立马要判刑的，像这种，因为一般数量不多，罚点钱，要不就拘留个一个礼拜、十五天的样子。

根据我国刑法的规定，走私、贩卖、运输、制造、非法持有毒品均为犯罪行为，但非法持有毒品，只有在数量较大的情况下，才触犯刑法。一般的购买毒品自用的行为，并不在刑法规制的范围之内。

此外，经过化学合成之后的这些新型毒品，成分复杂，很难用药理进行治疗戒断。

新型毒品的第三个特点便是，很容易就能买到，且价格比较低廉。

当医治疾病的普通药物，变成赖以存活的必需品时，我们是不是该问问，毛病出在哪儿？李晓东认为，认识不足，是一个重要原因。

李晓东：对毒品危害的知识认识不足，贩毒的也好，或者说我们青少年当中的一些误区，认为玩一两次不要紧；还有一个就是我们还是停留在一种过去面面俱到的宣传方式，没有真正从预防性的宣传，从青少年抓起。

李晓东说，相比于事后打击的治毒手段，事先预防或许更重要一些：

李晓东：按我个人的想法应该是预防为主，打击为辅，就是说大家都不去用他，你再加上打击的话，自然而然没有市场。现在你光去打击，还是有一定的市场，结果你打击的越厉害，这个毒品越少，越紧俏，他的价格上去了，实际是提高贩毒的经济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