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戏曲编剧的成才之路

15.05.2015  14:20

戏曲剧本,作为仍然活在现当代的古代文学体裁,其创作主体是戏曲作家。民国时期的著名戏曲作家,京剧有汪笑侬、评剧有成兆才,豫剧有万道同、樊粹庭等人,秦腔有范紫东、陈雨农、李云亭等人,川剧有黄吉安等人。这些民国著名戏曲作家的成才之道,就是与时代气韵相与发明,与戏曲班社息息相关,与戏曲演出朝夕与共,所以这才能够写出好作品,演出“新经典”。比方黄吉安先生就因为其80多出可演可传的作品,被称之为“川剧界的莎士比亚”。

新中国成立以来,戏曲作家的成才,大约有如下一些可以交叉发展的基本路径。

一是从演员到编剧的蜕变,例如欧阳予倩、范钧宏、魏明伦、罗怀臻等人。

欧阳予倩的戏曲活动与话剧电影并行不悖,编导演和戏剧教育四面出击,留下了如《鸳鸯剑》、《馒头庵》、《潘金莲》、《哀鸿泪》、《梁红玉》、《渔夫恨》、《桃花扇》等剧本。南欧北梅的提法,当然不仅仅是演剧的比较,更在于其在京剧编剧以及戏剧事业上的整体开拓。其担任中央戏剧学院院长之后,欧阳老更多地关注话剧教育,这实际上是戏曲编剧界的一大损失。范钧宏先后著有京剧剧本《满江红》、《猎虎记》、《杨门女将》、《白毛女》、《九江口》、《强项令》、《望江亭》和《蝶恋花》等名作,成为一代之京剧名家。

魏明伦自小唱戏,号称九龄童。在自贡市川剧团,他从14岁发表习作,后以一戏一招的创新精神,鱼贯创作了《易胆大》、《四姑娘》、《潘金莲》、《夕照祁山》、《中国公主杜兰朵》、《变脸》、《巴山秀才》(合作)、《岁岁重阳》(合作)等佳作。他曾对笔者说,我这一辈子只写川剧,其他剧种不敢碰,因为我唱川剧出身,知道川剧的斤两。

罗怀臻青年时代唱过淮剧,后来经历了从电大到上海戏剧学院的多次蜕变,这才有了其《金龙与蜉蝣》、《西楚霸王》、《班昭》、《西施归越》、《宝莲灯》、《李清照》、《典妻》等一批佳作。从他一开始编剧起,始终具备清晰而生动的舞台感。

二是为剧团而生、为编剧而活、因名角而生辉的田汉、翁偶虹、陈仁鉴、徐进、陈亚先等人。

田汉一生的成就表现在戏曲话剧和电影等多方面创造上,京剧创作却是其永远的经典。夏衍认为田汉是现代的关汉卿。他在世时于戏剧活动方面的组织与引领,无人能出其右。中国戏曲学院的首任校长就是他。

翁偶虹从早年的中华戏剧专科学校戏曲改良委员会主任,到新中国成立后的中国京剧院编剧,先后为程砚秋、金少山、李少春、袁世海、叶盛兰、童芷苓、吴素秋等移植整理和编写了上百出剧本,其中最为经典的传世之作就是程派剧目《锁麟囊》。

福建剧作家陈仁鉴自新中国成立便与戏曲编剧结缘,所以其《团圆之后》和《春草闯堂》才具备脱胎换骨的高度。他的名言是:我不写戏才会死。

徐进对越剧十姐妹乃至越剧界的贡献,正是从其考入袁雪芬越剧团开始。从《沙漠王子》、《梁山伯与祝英台》到《红楼梦》,他使得越剧真正成为文化积淀较为厚重、创新集萃较为突出的大剧种。

一出《曹操与杨修》,使得中国京剧在新时期有了里程碑式的代表作。编剧陈亚先,正是长期在湖南巴陵县剧团“厮混”的职业编剧。正是因为该剧,他和尚长荣都到达了戏曲界可以仰望但难于企及的文化反思高度。

三是大学才子例如郭启宏、杨兰春、徐棻、王安祈等人。

大学又分为两个层面,一是综合性大学,二是专门类的戏剧院校。

作为大学才子中的戏曲编剧典型,郭启宏于1961年毕业于中山大学中文系,著名戏曲史家王季思教授正是其恩师。中文系的底子,加上先后在中国评剧院、北京京剧院、北方昆曲剧院乃至北京人艺担任职业编剧的经历,使得其昆曲《南唐遗事》、《司马相如》,京昆合演《桃花扇》,京剧《司马迁》、《情痴》,评剧《评剧皇后》、《成兆才》等系列剧作,在为历史人物描容写心之外,其曲白文辞绮丽,余香满口,丝毫不减古代剧作家的文学风标。毕业于北大新闻系的徐棻,同样因大学科班与剧院编剧之融会。她的《燕燕》、《田姐与庄周》、《欲海狂潮》、《死水微澜》、《马克白夫人》等代表作,更多地张扬了女性意识,发掘了深层人性,并对外国戏剧的中国化予以了有益探索。

戏剧院校以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中国戏曲学院的戏文系培养编剧最为成功。出自中央戏剧学院的戏曲编剧有杨兰春,有《朝阳沟》、《李双双》和《唐知县审诰命》等剧。上海戏剧学院联合有关方面,先后办过多次戏曲编剧高级培训班,诸如罗怀臻、李莉、陈涌泉、余青峰等人,都是不同时期高编班的学员。李、陈二位,至今仍是南北戏曲编剧界内的中坚力量。

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既承办过多届戏曲编剧进修班,又接连不断地招收了诸多戏曲编剧专业的本科生。在这里既走出了全球最具影响的山水景观剧编剧梅帅元,影视与戏剧编导龚应恬等人,又走出了更多的戏曲编剧。以京剧《画龙点睛》知名的孙月霞,以花鼓戏《刽子手传奇》、徽剧《蔡文姬》、京剧《连升三级》、《宰相刘罗锅》(执笔)鸣世的徐瑛,特别是以《将军道》和《七步吟》横空出世的吕育忠,还有号称北方新生代戏曲作家的颜全毅,上海沪剧院编剧龚孝雄,宁波艺术剧院编剧王晓菁,都是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培养出来的戏曲编剧人才。

不管从演员到编剧,为演员而写戏,还是大学才子与专门院校这三条成才之路,都展示出戏曲编剧与行业的亲和度。以此出发,目前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的本科生皆是从高中生里百里挑三选进来的,但是如何使得他们与戏曲行业、戏曲剧团和演出阵线同步发展,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上演其剧作,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学院给他们提供的上演平台毕竟有限,还得有更多的剧团来接纳并支持他们,更多的年轻编剧才可能脱颖而出。如果主管部门可以放宽政策,降低高考分数线,拿出一定比例来招收剧团里面有着写作潜能的演员,可能会在培养戏曲编剧上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其实最为重要的话题,还是戏曲编剧的人生阅历之深浅,或者说他们所经历过的坎坷要多,至少是他们所能想见的人生磨难要重,这才是催生优秀戏曲编剧的最好土壤。

中国戏曲学院在积极计划开办全国戏曲编剧专业硕士班,此外戏文系的本科生招生,也在计划每年拿出一定的名额,向着院团当中有一定生活磨炼和戏曲背景的专业人士开放深造的平台。也许这些经过了人生艰辛、体会到舞台悲欢的编剧专业的学士与硕士,有可能在未来的戏曲发展过程中起到较大的支撑作用。前面提到的徐瑛、龚应恬等一大批来自剧团的考生,当年都因为文化课分数不够,由学校打申请报告,由文化部特批入学,这才成就了花团锦簇、成果丰硕的一代梨园才人。

在社会各方面的共同关注与共同提携下,中国戏曲编剧中的一代代新人,迟早要破茧化蚕,承先启后,为连接古典文学中戏曲编剧的千年文脉,为繁荣当代戏曲舞台艺术,生生不已地奉献出自己的瓣瓣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