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的标准:心意,食材和慢食运动

11.02.2015  11:09

  《三联生活周刊》出版年货专刊已经第三年了。第一年,我们去寻找真正的可以携带的年货,无论是正在流行的秃黄油,还是已经快绝迹于江湖的叙府糟蛋,那些腊肉香肠和火腿,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年货里,贯穿其中的是一代代传递的手艺,还有为了迎接团年,家长们大肆张罗的心意。后者,可以说是中国年货的精神支柱。

  第二年的年货寻访就没那么方便了。因为可以携带的年货,种类有限。我们开始以地区为轴线,从寒冷的敖鲁格雅,到海南的崖洲,去看看当地人怎么过年,结果发现,中国人的年,少不得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最应季的菜肴、最精心的烹饪,以及最珍贵的食材,都是我们找寻的新目标。

  年货第三年,目标更清晰。我们选择了以美食著称的若干区域,去认真考察那些可以端上年夜餐桌的菜肴。不过,最终还是得出这样的结论:无论什么样的年夜饭,最重要的还是心意——一种对饮食极度认真的态度,成就了中国的美食系统,每一道关卡都少不了,最好的材料、最漂亮的刀功、最花力气的搅拌、最耐心的烹调。许多年夜菜肴,是以慢炖著称的,炉子上小火煨煮的各种食物,慢慢地散发出香气,等到整个屋子弥漫着那个味道的时候,年就到来了。

  心意在其中

  我们的作者、小说家盛可以,素来以文字的冰冷著称,她还是以这样的句子,来结束自己的过年的文章:

  河流两侧仿佛两条即将腾空的火龙。长堤上人们摩肩接踵。小孩骑在父亲脖子上。年轻人收拾得漂漂亮亮,打情骂俏搞对象。欢乐的气氛直到凌晨,随着微弱的火光渐渐熄灭。正月十五一过,人们立刻变脸,陷入真实的艰辛中。春节不过是一场幻想,一次狂欢,一种放纵的借口。

  放纵些什么呢?首先还是吃,尤其是食物并不充足的年代,一切过年的主要筹备,就是为了吃。我去杭州寻找最典型的过年菜肴,发现即使是物质贫瘠的年代,杭州人也要在一条鱼上做足文章,将鱼尾肉耐心刮成茸,然后细心挑出鱼刺,再用力搅拌成鱼圆,完全不能添加淀粉和其他的黏合食物,唯一加的就是盐和水。杭州的作家袁敏描写她的母亲为她们一家老小在厨房准备食物,是标准的中国无数人家年前的缩影。一只虾油卤鸡,就要提前准备20天:

  “虾油卤鸡是要早早做准备的,母亲必要我们去官巷口的老字号景阳观去买虾油卤。景阳观的虾油卤又贵,还要排队,我们家门口的长生路上有一家酱油店,也卖虾油卤,母亲是绝对不肯在那个小店买的。虾油卤买回来以后,放在一口大瓦罐里,再倒进去一斤绍兴加饭、一斤绍兴善酿、半斤盐,烧开,晾凉,这时将早就煮得切成大块的白斩鸡、五花肉放进去,虾油卤一定要淹没鸡肉和五花肉,然后用一块洗净晒干的竹篾盖在上面,再压一块石头,最后用粽子蘖壳封口扎紧。虾油卤鸡一般提前半个月到20天就开始准备,那封紧的瓦罐成了我们对过年的念想。等到大年三十开罐,切片装盘,五花肉肥而不腻,白斩鸡鲜香滑嫩,虾油卤特殊的味道和加饭善酿中和的淡淡酒香撩人心扉。”

  而最简单的肉皮冻,在年夜饭的餐桌上,也不再简单。“本来若是简单的肉皮冻其实并不复杂,把肉皮搁上适量的水煮烂,放上佐料,等肉皮冻上,切片装盘就行了。但母亲做肉皮冻也是不肯将就的,我相信这一定是来自大户人家的讲究。母亲煮肉皮时要放上八角、茴香、桂皮、香草等多种佐料,等肉皮煮到八九分烂时,再把这些佐料细心挑拣出来,不留一丁点残渣。然后再加入胡萝卜丁、黄豆、花生、海带丝、蒜苗丁,红黄黑绿,白乎乎的肉皮冻就有了五颜六色的光彩。吃时切成薄片,肉皮胶质冻成凝脂般透明的膏状,各种配料像翡翠珍珠镶嵌在肉皮冻里,煞是好看,口感也更有层次,筋道、有嚼劲。”

  这,其实就是年夜饭的心意,在传统的农业社会,我们的长辈主持着家中的一切,他们愿意忙碌一年的儿孙能够在这个年里放纵、享受,吃到餍足,这样才能对得起一年的辛苦。他们尽可能地把食物的精华尽情发掘出来,在那张团年桌上享受。因为从前冰箱尚未普及,所以他们发明了众多的保存食物的方法:风吹的风鸡、板鸭;日晒的鱼鲞、乌鱼子;烟熏的腊肉,还有山地的火腿;盐渍的蔬菜,包括各种变化的酸菜、腌菜、泡菜,都齐刷刷地走到年夜饭的餐桌上。漫长的准备,都是为那桌上的丰足,以及那桌上的饱满,花样一定要迭出,这才算得上年夜饭。

  即使逐渐走出农业文明的时代,我们还是留恋着那样一桌大餐。即使现在的年假越来越短暂,准备时间也越来越不充足,但若非万不得已,没有谁家的年夜饭是简陋对付的。我在杭州寻找到的一家热爱餐饮的人家,他们有专门的大晒台放置自己酱的板鸭、大缸的冬腌菜,在他们看来,外面购买的越来越粗糙的食物材料实在是不能满足家庭需求的,所以索性自己奋斗,一切材料的准备全部自己实行。

  而且,普通的餐厅里越来越简化烹饪的手法不适合口味。主人告诉我,他们自己从前就经营过餐厅,太知道餐厅的办法。很多菜为了求快,都采取了流水线作业,一点吃不出那些慢工细活的感觉,在家里烹饪,最不急的就是时间,一道模仿餐厅制作的鲍鱼红烧猪爪,光是慢炖就四五个小时,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家里光大灶就有几眼,冰箱之外,还有冷柜,甚至有专门储存各地干货的房间。

  可是,如今有这样条件的人家越来越少,更多的家庭,尤其是城市的家庭,不得不走出家门,在外面寻找那一桌充满心意的美食,而餐厅,也意识到年夜饭的重要性,一个月前就开始预订——这些餐厅里,哪些是真正的美食餐厅?或者说,哪些餐厅能和美食家庭比美?能做到超越一般家庭的菜肴?

  这个过去不存在的问题,突然成为我们在年夜饭专刊中的重要问题。

  回归食材本身

  说句大话,餐厅的年夜饭,是社会变迁的结果。过去几年,各个城市餐厅年夜饭的基本口号,总是解除人们繁重的家庭劳动。其实就餐者的原因更清晰:假期缩短,手艺生疏,包括核心家庭越来越多,都促使人们只能选择餐厅作为解决我们的好胃口的方式,与此同时,真正的好餐厅诞生了不少,他们有自己的食材来源系统,有自己的烹饪高手,还有独到的环境,任何一餐饭不再是敷衍,而是享受。

  中国的餐厅系统最早供应年夜饭的,首先是豪华型酒店。总有人因为各种原因在过年时耽误在旅途中,而好的酒店必须提供服务,后来索性对社会普遍开放,最早的五星级酒店的年夜饭,估计是很多人的记忆,豪华有余,美味不足,可能因为早先五星级酒店尚未本地化,大家吃的是新鲜劲头,这种年夜饭是孩子们可供吹嘘的原料。没有想到,我在杭州寻找年夜饭的美食,五星级酒店的美食与一般美食家选中的餐厅相比,丝毫不逊色,尤其是同类型杭州菜的竞争,轻易改变了以往对酒店餐饮的印象。

  对于五星级酒店来说,他们的食物购买体系,是能够支持比较昂贵的食物材料的,这肯定要比一般需要细心核定菜品成本的餐厅要强。

  湖滨28是附属于凯悦酒店的餐厅。他们依然供应西湖醋鱼、东坡肉和龙井虾仁等杭帮传统菜,可是每道菜的做法,都做了相应的革新。比如过去的醋鱼,需要鱼肉有螃蟹肉的感觉,可是现在鱼肉来源不对,普遍养殖,虽然养在西湖水里,可是水质也未必那么好。所以凯悦的醋鱼动的脑筋是食材本身,他们选择了各种更好的原料,包括笋壳鱼、鳜鱼及千岛湖的深水鱼,这些鱼类的价格虽高了一些,可是可以保证肉质的鲜美;虽然烹饪的手法还是糖醋汁,但味道好了不少;宋嫂鱼羹也放弃了草鱼肉,而是用有蒜瓣肉的鳕鱼来代替,汤也不再稀薄,用各种鱼骨和老鸡熬成高汤,将鱼肉和各种菌菇放置其中,完全是另一种新的鱼羹。

  以我采访的杭州本地餐厅来说,凡是出名的餐厅,一定是要在食材上下工夫的,甚至有的餐厅的厨师,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外寻找好的食材。就拿走地鸡来说,一般去杭州游玩,少不了去周围山上吃只走地鸡炖的鸡汤,主人会当着你的面,从竹林里抓回鸡来,现场宰杀,一派热闹,保证鸡是如假包换的,炖出来的鸡汤也是那么回事。可是真正明白的餐饮界人士会告诉我们,这鸡,其实和阳澄湖的洗澡螃蟹一样,属于这一个月才放在竹林里的,而且吃的还是饲料,这能算真正的土鸡吗?

  有的餐厅采取了定购制,从山里的小村庄购买土鸡。厨师兴致勃勃向我描绘购买的经历,那是他老家附近的村子,村里离开最近的公路还有几个小时的距离,村庄里只有四五户人家,鸡的养殖不是产业,而只是农民的副业,他们每次绝对不会买多,买多了当地人也许会成规模养殖,他们索性是每周少量购买,有客人预订,那就买上几只。

  另外一家杭州出名的餐厅德明,老板从前做过鱼贩,他告诉我一直到现在,他都会去钱塘江自己选择江鲜。“朋友所主持的高档会所餐厅,一旦采购放出去给别人主持,水平会立即下降。我都是自己去船上挑选,新鲜的江鲜特征,我自己心里有本账。那些江鱼,首先是嘴大,因为野外生存,口要张得大才能保证活下来。其次是亮,好的鱼,一定是出水闪亮的,不像鱼塘的养殖鱼发乌。”在他的眼里,鱼贩买回来放在船上的养殖鱼是蒙混不过去的。

  这种精雕细琢的采购方式,导致了好的餐厅一般都不能大规模连锁。现在餐厅出现的问题,很多是连锁经营带来的,因为要保证低成本,很多连锁酒店采用中央厨房的制度,这样一来,菜就立刻降低了水准,因为采购回来的食材经过处理和统一配送,新鲜度大打折扣。

  食物材料一定要本地化,好的餐厅未必需要有澳大利亚的龙虾、日本的黑毛和牛,反倒是有邻近村庄的蔬菜、离开酒店几百米那家小摊上供应的手工米线。这在未来,会越来越成为一种美食的标准。

  我们的作者孙欣在牛津读书,那里并不是以美食著称的区域,可是她会尽量用本地的食材制作出一桌美味。她描绘自己做书本中看到的传统菜“酱瓜野鸡丁”:“春节既然是冬日的庆典,就该就地取材,赞美一时一地的丰饶。英国的幽深浓绿的乡野在冬天为肉店提供各种野味,从11月底就五色斑斓一排排挂着:野鸡、野鸭、鹿肉、鹧鸪。品种繁多,价钱便宜。野鸡比家鸡瘦小许多,皮薄油少,肉色深红。因为野鸡脂肪少,所以英国人经常在鸡胸脯上蒙几片多脂的烟肉再烤。我用野鸡来做唐鲁孙说的北京冬天的隽品——酱瓜炒野鸡丁,在牛津得来全不费工夫。野鸡剔下两片胸脯肉,切成小丁,用酱油、生粉、啤酒(此地中国店里用来做菜的黄酒极贵,干脆都用淡啤酒代替)上浆使滑嫩;中国店买的酱黄瓜,手指般粗,纵向一开为四,也切成小丁;先炒鸡丁,再下酱瓜,迅速混匀,放一点点糖。这个菜汁浓肉嫩,果然是隽品。热吃喝一点儿酒固然好,有剩的,下一顿吃粥不必翻热,冷的野鸡丁在嘴里融出淡淡的甜味。”

  另一位在英国留学的作者崚楠,用从家乡带来的老卤制作方针,烹饪在伦敦买到的安格斯黑牛,她特别喜欢牛腱、牛尾和牛筋,一夜小火微炖,滋味渗透在肉里,还用这陈年卤来烹饪当地人不太喜欢的牛杂,在英国,硬生生折腾出家乡味道——其实烹饪的秘诀真的在里面,并不一定说要用某种昂贵食材,而是要用你能得到的最得心应手的本地食物材料。

  我们所寻找到的餐厅,大多类似,本地材料,本地购买。也大多会有本地手法的好厨师,予以精心的烹饪。鱼子酱再怎么味美,此时此刻也退避三舍;和牛再怎么入口即化,这个当口,也唱不了主角。

  今年的年货封面,用了皇小小的绘画,从前就一直看他画的趣味丛生的小人儿,线条很漂亮。或者在享受一碗面,或者辛苦地在厨房忙碌,这次约他画,本来想是厨房的大餐桌,可是他自己选择画极其繁复的菜市场。他画的是福建当地的菜市场,硕大的海鳗横空出世,剁鱼剁肉的人在角落里辛苦整天,最忙碌的还是那些辛苦的买菜人,每个人都在辛苦挑选、翻拣,希望呈现在自己家餐桌的,是上好的食材变幻出的一盘盘美味。

  这幅画,希望传递给读者的,还是这样的观念:本地的好食材,是一顿美食的根基。

  慢食系统

  上个世纪,从意大利推广的慢食运动开始席卷世界,讲究食物材料的本地化,讲究厨师烹饪手艺的本地化,也讲究食物材料来源的公平与公正,我们在寻找年夜饭的过程中,发现中国的年夜饭,倒真是符合慢食运动的。

  中国各地以美食著称的区域,年夜的大菜,肯定是本地出名的物种,无论是客家的盐焗鸡,还是顺德的鱼生、湖北山地的腊蹄膀,包括杭州的鱼圆儿,脱离了本地的食物体系,那就根本不成为年夜菜。再怎么高级的海外珍品,到了这里也只能唱配角。你可以说这是传统交通不便所带来的遗留状态,但是,美食从来都是味觉记忆,味蕾从小培养了出来,并且一代代流传了下去。对本地美食体系的依赖,是我们的习惯。很多人怀念家乡的美食,其实是因为从小味蕾定型的缘故。

  本地食材尚需本地处理。一道江南流行的油爆虾,在苏州吃、在杭州吃和在上海吃,三地就是三个味觉体系,稍微增加或者减少一点糖,那道油爆虾就完全是另一个体系的东西。中国美食的有趣的地方,就在于这些微妙的差异——我们再次提出来,拒绝中央厨房的系统,也是这个原因。

  美食也快不得。前面说的虾油鸡,需要浸泡多日,其实很多年菜,都是小火慢炖的效果。就拿全国各地最家常的红烧肉来说,没有几个小时的火候,难以成就这道菜。在杭州吃到的扣肉,一般都是肉蒸数个小时,笋蒸数个小时,两者再合蒸数个小时,等火力把所有的滋味全部集中在菜里,才能体会到人为了吃所付出的决心。快餐厅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入我们的体系的,也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无论是西式快餐,还是现在标准化后,表面装修不错,可是厨房操作基本靠微波炉的很多连锁店。

  我们按照这样的标准,开始了我们在各地的寻访。今年的年刊里最有趣的,其实是我们替读者找到的各地餐厅的指南,刊物精心设计了“美食地理”的栏目。我们选择餐厅有若干标准,其实前面已经反复强调了:首先是本地化食物材料,厨师最好是本地人,不能奢望一位外埠名厨能够在当地做好当地菜,在这个问题上,肯定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的。当地人还不算,他还得颇有来历,最好师傅也是当地人,这种名厨,知道每道当地食物的属性,知道下手的轻重,也知道传递了几代人的口感是什么。

  我们还强调餐厅的环境。过去我们习惯于在江湖隐秘处寻找小的餐厅,那些餐厅的传奇故事满足了我们的胃口,现在我们不同,好的厨师,对于自己精心烹调的菜肴,肯定不希望是装在旧盘子里端上桌的,他会陈设,会铺展,会希望你在吃菜之前先折服于它的美色。“好吃”两字虽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可是两字背后,却也有无数的指标。

  所以我们提供给读者的美食地理,既有藏在街巷深处的小餐厅,也有豪华的大酒店,并不拘束于某些框架体系,而是服从于我们自己严格确立的标准。

  这本持续了几年的年货专刊,尽量去给读者提供一本中国当下的美食读本,我们连续三年奔走在中国的繁华都市或者穷乡僻壤,都是为了告诉大家,什么是中国美食,我们描绘和追踪一块普通的肉,到最后变成碗里的珍馐,需要什么样的复杂过程。这个复杂的寻找,帮助我们确立了美食的标准——也许在文章中看不出标准,可是这些标准,都是我们在甄别餐厅前所反复确立的。我们提供的美食地理,不仅仅是供你春节过年寻觅年夜饭的,平时也可以使用,要知道,这绝对不是轻松的指南,相反,是沉重的,是冒着体重增加的危险,一家家试吃过来的结果。

  不过,最珍贵的,还是情谊。我们今年的美食读本,最重要还是希望带给大家读的乐趣,所以我们邀请了大批作家,除了前面提到的盛可以、袁敏,还有黄昱宁、车前子、鲁引弓、王敦煌等,在他们笔下,年的外延升华了,不再是单独的吃,而是绵绵升起的情谊。作者淡豹,给我们书写了一个她与父亲的故事,在故事的结尾,她这么写道:我们航行于辽阔的海上,亲人是亲近的共同生活的人。亲人并非自然而然,是要不断地亲近着,在日常和仪式性的时刻,如爱人需要不断注入爱情的养分,如同年货是一起过年的决心,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而家是一项选择,以聚拢,以区分,以走近,以疏远,以赶紧回到那个自己认定的家去过年的动作。

  年货,是一起过年的决心,过年,是一起好好准备一顿饭、做一顿饭、吃一顿饭的决心,哪怕明日天涯,此时此刻,还是把心思收起,放在那碗小火慢炖了整个午后的香喷喷的大鱼大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