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一城管队员写信问市长:我们的城市能管理好吗

27.07.2015  17:01
专家称制度不完善让“砸西瓜”不断发生


一位城管被抓咬受伤

7月22日,一位女子骑在警辅身上
城管在取缔占道经营时,遭遇摊主纠集社会人员围攻,受伤之后没说法;车主因不满交警行政处罚而阻碍执法,当天就被行政拘留。同样是发生在南京的两起执法事件,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截然不同。近日,一位网名叫“夜风已冷”的鼓楼城管队员在网上向市长写了一封信,自叹这是众多城管的心声。一时间,此事受到城管系统和众多网友的关注。江南时报记者刘丹平

网友信中吐槽城管执法太弱势

对于两起相似的暴力抗法事件,竟然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网友“夜风已冷”发出感慨,在网上给市长发出一封近4000字的信,吐槽了一线城管在执法中遇到的无奈:同样都是执法队员,为什么得到的却不是同等的待遇?此外,网友“夜风已冷”还提到,城管队员在巡查中,在注意有无占道经营、清理影响市容的杂物时,还想着给队里添点东西,甚至有时候一张被别人丢弃的沙发椅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宝贝”。

在对老旧小区的治理问题中,城管更是有一肚子“苦水”。信中说,“高档的楼盘有物业,而老旧小区没有物业管理,自然也就无人过问了,违建、私自占用公共场所多了去了,居民之间的矛盾也很多。小区有违建,挨骂的是城管;小区停车难,挨骂的也是城管;小区有垃圾,挨骂的同样还是城管。如果对这些老旧小区的配套与管理能够到位的话,或许城管可以少挨上一些骂了。

最后,网友“夜风已冷”也说了众多城管队员的心里话:“呼吁市民多了解也多理解城管人,城市管理确实不易,但是理解的前提是为市民解决问题,如果问题没有解决,那么再多的了解与支持也是水中望月。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城管执法中自己就是弱势,缺少保护,缺少其他部门有力支撑,又谈何管理好城市服务好市民呢?

现实中,就像网友“夜风已冷”说的,“偌大的城市,想管好很难,需要连市民在内的各部门共同努力,拧成一股绳。

发帖人称说出城管心声

昨天,记者联系上了这位发帖的网友王明(化名)。作为一名已经在一线工作16年的城管队员,他认为自己只是写出了城管系统中兄弟姐妹的心里话。

他告诉记者,大家都知道城管的工作任务就是维护城市公共秩序,维护城市市容市貌整洁。可是另一方面,当小商贩在城市之中流动的时候得到最大方便的还是城市市民,这与城管的工作恰好是矛盾的。就占道经营来说,如果取缔,城管队员就会面临市民的不理解和摊主一家的生计问题;如果不取缔,就面临所在辖区内的执法队员以及负责人失职的问责。

谈到暴力抗法时,王明叹了口气说:“太多了。事实上,城管在执法中自己才是弱势群体。”王明以这次中央门发生的围攻城管事件为例说,“我们的队员被打得抱头到处躲闪,多名队员身体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最后又怎样?第二天这些人仍然继续经营。”今年年初,鼓楼区的一名城管队员在处理占道经营时,鼻梁被小贩打骨折了,打人者至今没找到。“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今年有一次他们接到群众举报,路边一个废品收购站老板把收来的废品全倒在居民楼下。由于此前已经告诫过多次,当他们准备去进行暂扣保存时,当事人抡起铁棍就打,连城管执法车的玻璃都给砸了。

被问及这封信市长是否能看到时,王明表示,看不看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更多的网友知道并了解城管工作的难处。

城管队员身份尴尬只能“借法执法

鼓楼城管队员的这封信一发出即引发众多网友的关注。网友“呜哈哈”表示同情:“城管已是弱势群体,没事骂城管,有事都是城管的,无法律支撑的执法只能是受气的执法,待遇也是低得可怜。”不少城管系统的朋友看到后更是感动加无奈。“发生追打时,我不会还手也不能还手。”湖南路街道城管中队长崔李平回忆,去年有一次取缔占道经营,竟然被女摊主连扇三四个耳光,当时身高一米八的他被追打了1分多钟。问及他当时的想法,他说他只希望让群众知道城管队员是怎样执法的。

南京城市管理行政执法总队赵桂飞政委对这份心声也有太多的无奈。“城管涉及的法律数量众多,而有些法律、法规、规章并不完善,要么缺乏可操作性,要么相互打架,还有的只有禁止条款而没有处罚条款,这些都给城管的执法工作带来相当大的难度。

城管集中的街头执法权来自十几个部门,相当于把最难啃的骨头都拿过来了。”《南京市城市治理条例》主要起草人、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莫于川说,城管部门获得很多门类的执法权,依据的却是原部门的法律法规,这被称作“借法执法”。城管的工作职责大都是各个部门不好管或者不愿管的“麻烦事”,而所管理的又基本上是社会弱势群体,当“严格执法”遭遇“法外人情”时,城管一边倒地被批判、抨击也就可以理解了。

此外,城管队员的性质也是一个纠结的问题。国务院有关文件明确规定,集中行使行政处罚权的行政机关人员必须具备公务员身份。然而,很多地方几乎都没有做到这一点。目前,普遍采取的做法是公务员与事业编混编、混岗。这既影响了执法的严肃性,又给队伍建设、人员管理、工资福利待遇等带来了许多的难题。对此,赵政委表示,近期他在进行调研。但不可否认的是,“要解决城管队员‘身份定位’的问题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城管致市长的一封信(节选)

市长,您好:

非常抱歉采用了这样的方式与您进行沟通,毕竟作为一线的城管人与您之间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的。所以采用网络这样的方式想简单地谈谈作为一个城管队员的心声,打扰了。

……

谁都希望自己的家更漂亮些,谁都期望自己居住的城市能更加美好一些,谁都希望社会能更加有秩序些。这些愿望都是美好的,但是作为城管人却没有完全做到令市民满意令市长放心,我觉得城管人欠您也欠着市民一声:对不起。但是我这小城管还想给“对不起”这三个字后面加上一句话:对不起,我们真的很尽力了。

市长,请允许我向您提出个问题,我想这个问题也是市民普遍关心的问题:您觉得我们的城市究竟能管理好吗?请恕我直言,这很难,很难。

……

城管人一直在呼唤着理解,包括夜风也经常在网上呼吁市民多了解些多理解些城管人。城市管理确实不易,但是理解的前提是为市民解决了问题,如果问题没有解决,那么再多的理解与支持也是水中望月一般了。现在的问题是城管人缺少保护,缺少其他部门的有力支撑,又谈何管理好城市服务好市民呢?又怎么能让市民多上些理解呢?城管严也好,柔也罢,前提就是管好,如果城市真的管好了,那么理解的市民自然也就多了起来了,要对城市中少数违法违规者严,要对更多的市民柔,方能体现出城管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

专家点评>>>

看起来砸的是西瓜

其实是挑战城市秩序

对此事件,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社会学教授邱建新认为,不管是公安还是城管,都要在执法过程中,体现依法治国的公平性。“不能因为某位市民违反了治安管理而被行政拘留,而用暴力抗法的举动违反了城市治理条例就可以安然无事,这显然是制度不公,同时也会让城管自身内部产生抱怨和不满。

从最近发生的几起事件来看,它们不仅影响了公共秩序,也侵犯了公众利益。对于砸瓜这样的社会公众事件,如果公安不及时出动采取适当手段进行制止,不对砸瓜的人采取一定措施的话,砸瓜事件将持续成为南京热门的话题。

作为城市的管理者,无论是城管还是公安,都要以民为本,保证公共安全,这是底线。“城市管理”不等于“城管”。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管理的内容越来越丰富,城管难以独自支撑城市管理的方方面面,城市管理离不开职能部门的相互配合。不管你冒犯了谁,管理者不能视而不见。从这几起事件就可以看出,不是无法可依而是执法必严的问题,不是认知的问题而是工作态度的问题。看起来砸的是西瓜,但是事实上砸的是治安管理者形象,是对城市秩序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