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女子丈夫突然去世 欲跳楼被幼子哭着拽回屋
本期倾诉人:杨晓妮 女 39岁
本版主持人:本报记者 刘 娜
爱恋与思念的意义,
不在于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而是让它们陪你勇敢上路。
——引子
请在另一个世界里为我加油
小雪夜,杨晓妮和我联系。第一句话,她说:“刘记者,今天是我爱人去世5周年,我很想他,我想讲讲我对他的思念。”
当时,我正写一篇报社急用的新闻。但收到她微信的一瞬间,我的心还是莫名地被她这句情深深意切切的话,牵绊缠绕。
我深知,情绪也如文字,在瞬间倾泻,于片刻回潮。如果此刻拒绝,再听要等很久。
我放下手头的稿件,开始听她的故事——那个真实又温暖、卑微又深情、绵长又温厚、哀痛又眷恋的爱离别。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相信爱恋本是守望、生死自古相依,如果你坚信长情自在人间、深恋不会逝去,那么,请你此刻放下手头的琐事,把她的故事读完。
第一眼的欢喜
整整5年了。
一个人守着小巷里自家开的家庭旅馆,我常常会产生错觉,觉得老公会随时推门进来,风尘仆仆又笑容满面地说:“老婆,我回来啦。”
但是,当买豆腐小贩的吆喝声、邻居打牌的吵闹声、儿子放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我袭来,我才绝望地意识到,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
他走了,已有5年整,一场车祸夺走了他36岁的性命。只是,离开后,他的气味与温情才开始在这个家四处蔓延,他的音容和笑貌才逐渐在我脑海中清晰呈现,就连我们的爱恋,也在回忆里不断生长,频频绽放,从不凋零。
认识他时,我18岁,在一家保健品店当销售员,他在距店不远处的一家不死不活的单位上班。他常常在我上班的时候,到店里来,不买东西,看我一眼,说两句话,悄然离开。同事们取笑我:“那人看上你了吧。”我打趣道:“看上你们了呢。”
1995年春天,他再次到店里来,交给我一封信后匆匆离开。是的,他喜欢我,自第一眼看见我起。那时,我不知恋爱为何物,对爱情有期待,更多的是恐慌。他之于我,是陌生而忐忑的存在,我无法不设防地走近他,就索性有意地疏远他。为避麻烦,我从店里辞职,在街边摆起小摊糊口。
做生意很难,何况一个年龄不满20岁没有固定店面的小女孩。有一次,一个开诊所的人以我挡住了自家门面为由,上来就要打我。我眼里噙泪,肩膀哆嗦,抱头哀求。突然,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和对方理论。对方一个拳头击中他的眼窝,他瞬间成了熊猫眼,一下摔倒在地。我陪他去医院输液,自责地无法言语。他安慰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而后,我依旧摆摊,他还是常来,不提任何要求,不说太多闲言,只是默默陪伴。
女孩子总是被温暖的细节和男人的执著打败。
我最终接受了他的追求。这时,我才知道他是湖南湘潭人,老家不在南阳。我父母知道此事后,坚决不同意。一是,他一贫如洗。二是,闺女不远嫁。为了让我回心转意,父亲摔碎了碗,母亲哭了几宿,并把我拉回老家,委托媒人频繁介绍对象。
两颗心的牵挂
爱情的力量,就在于,它一旦发芽,就会破土而出,肆意生长,直至绚烂绽放,无悔凋零。
被父母囚禁后,我从家逃了出来,到镇上坐班车时,恰碰见他从班车上下来。是的,他是来找我的。他无法放手,不愿由命,他要和我在一起。
我母亲知道我们又在一起后,来南阳见他。见面那天,我们遇到一个老乞丐,旁人都说是骗子,他还是默默掏钱给予救助。细微之初见初心。母亲默认了这门亲事。他也当着母亲的面承诺,不会带我回湖南,他留在南阳和我在一起。
虽然,那时一个月只有300块的工资,他还是制造出各种令我惊喜的穷浪漫。他带我去看《泰坦尼克号》,发誓要做我的杰克。他陪我去河边溜冰,拽着我的手疾驶,就像奔向未知的将来。他骑着摩托车带我兜风,对着拂面的轻风与澎湃的河水说:“我爱你”。
他请我吃饭,我只点耐饥的蒸面条或炒拉条。他看着我吃,说自己不饿。结婚多年后,他才向我坦白:当时他兜里的钱,只够买一碗面。
认识四年后,我们结婚了。没有婚纱照,没有大婚房,租间房子支张床,小日子开始了。他是发自内心地疼我。刚结婚时,他每天给我做饭,看着我吃完,才安心去上班。儿子出生后,深夜哭闹,他晚上整宿不睡,抱着孩子,让我安眠。
单位效益越来越差,家里负担越来越重。他发誓要让我过上好日子,就辞职和朋友去郑州做生意。离别的日子里,他每天至少给我打三个电话。所聊话题,每天都一样,他还是要重复,我也从不厌烦。
为省钱,每次打来电话,我都催着他挂断。他舍不得挂,我舍不得他,柔情与爱恋在电话两端流淌。
两地分居的日子,归来时满心欢喜,离别时热泪两行。他不愿与我这样过,攒了一些钱后,就回到南阳淅川开了个小厂。从那时到他出事,是我们最幸福的两三年。我们买了自家的房子,他去厂里忙活,我在家照顾孩子。每天晚上,他收工回来,我做好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这说那,聊东聊西。
寻常人家的幸福,不过如此——烟火袅绕,锅碗叮当,心手相依,肩臂温柔,离别有期,相守无涯。我很知足。
一辈子的守望
我多么希望,我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2011年农历十月二十三这一天。
那个黑色日子的前一天,他急匆匆去厂里办事,离开时只拿了手机。我以为他晚上就能回来,结果晚上他打电话来,要在厂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儿。
农历十月二十三的早上,他打电话来,询问我和孩子是否按时吃早餐。中午12点50分,他又打电话来,问家庭旅馆的生意如何。店里来了顾客,我没有和他多说,匆忙挂断了电话。孰料,此后,我再也无法听到他的声音。
当天下午1时50分,他从厂里回城,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被一辆大车一下撞倒,顷刻间去了另一个世界。
此后,他再也无法在看到我翘首以待的眼神,再也不能抚摸我的脸庞,再也无力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再也不会用胡子扎得儿子咯咯笑……
而我,再也吃不到他做的早餐,再也无法枕着他的臂弯入眠,再也不能在他面前无理取闹,再也没有机会伙同儿子一起欺负他……
掏心掏肺的爱、入骨入髓的疼、夺命夺魂的别,唯有经历过,你才知道它们有多强大多刻骨多绝望。
他走后的两三年里,我一度患上抑郁症。每个深夜里,我都在醒着的泪中和幽暗的梦里,想他,念他。我看到身边幸福的家庭,会难过,会觉得不公。我看到别人残疾的爱人,也会羡慕,会抱怀嫌冷。
一个深夜,我爬上了楼顶,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生出了纵身一跳寻他去的念头。睡醒后找不到我的儿子,哭着爬到楼顶把我拽回屋内。
灯光下,我盯着眼前这个逐渐长高长胖懂事体贴的小人儿,越来越像永别前的他,忽然泪流满面,蹲下哭泣。
是的,他走了。但他的爱,他的根,他的血,他的影,都还在。它们就刻在过往密实而丰满的岁月里,它们就停留在我绝望又深情的灵魂中。
作为他的爱人,我要有勇气去面对,更要有力量去接受。
如今,我在汗水与泪水中走出了哀痛,治愈了自己。我深知,唯有她活得骄傲而饱满,他才会在另一个世界里为她鼓掌。而爱恋与思念的意义,不在于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而是带上它们勇敢上路。
(来源 南阳晚报 本期倾诉人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