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青山人未老

  最喜欢什么天气?“下雨下雪天。”3月28日，在南阳市黄石庵林场桦树盘森林火灾监测站，护林员李运武和薛伦堂同声回答。阳光明媚固然舒服，但3月底仍属森林防火紧要期。

这个监测站海拔1500米，肩负着19万多亩森林的防火监测任务。李运武和薛伦堂二人连年值守均在320天以上，他们踏遍了这里的每一处林区，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已结伴相守12年。

从加工木材到上山护林

监测站位于伏牛山老界岭主峰南麓的一个山峰上，距林场场部所在地西峡县太平镇约12公里。车在崇山峻岭间穿梭盘旋半个多小时才停下来，再沿着一条羊肠小道步行，才能爬到山尖上。

站得高望得远。在监测站二楼的瞭望台上，极目远眺，但见群山连绵，秀峰峻峭，偶有盛开的桃花、连翘、杏花等山花野卉点缀其间，不过灰色仍是大山的主色调，绝大部分落叶树尚未返青。

这是林场最重要的瞭望台，因为占据了制高点，能观测到13万多亩森林火情。冬春季节，尤其是遇到干旱、大风，李运武和薛伦堂更要紧绷神经。瞭望台就是他们的阵地，高倍望远镜就是他们的武器。

对森林火灾，打早、打小扑灭才能控制住蔓延。一旦监测到火情，他们一面报告场部防火办，一面联系火场点。多年来，他们准确发现报告火情20余次，林场10多年来没有发生过大的森林火灾。

李运武52岁，薛伦堂44岁，二人来到桦树盘瞭望台之前，都是林场纤维板厂的工人。再往前，李运武还担任过场办小学的教师。

改革开放以后，经济快速发展催生了对木材的旺盛需求。种树伐树，一方面支援国家建设，一方面也为国有林场带来发展机遇。

1988年，在父亲的感染下，22岁的李运武子承父业进入林场，成为“林二代”。“那时候林场自身就是个小社会，医院、学校、木材加工厂应有尽有，日子过得很红火，林场职工是让人羡慕的职业。”李运武回忆。

不容忽视的是，树木大量被砍伐，浅山区已少见大树老树，生态恢复和保护迫在眉睫。

1997年对林场来说是一个影响深远的年份。这一年，林场被划入伏牛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此后，树木从限额采伐到全面禁伐，林场从生产木材为主转为科研保护为主，林场人的命运迎来转折点。

一棵树也不能砍，伐木工变成了造林汉，纤维板厂也迁走了。从2002年起，李运武、薛伦堂开始了深山护林生涯。

喝“控山水”煮雪做饭

辗转多个林区后，从2006年起，李运武、薛伦堂开始在桦树盘护林点搭班。李运武腼腆内敛，薛伦堂健谈外向，是一对性格互补的黄金搭档。

窄小的院落里，左边一间厨房，右边是狗屋，两间正房两人各住一间。12年时间，房间里积攒了不少家当，电视、冰箱、电饭锅等一应俱全。

“这可比刚上来时强太多了，原来没水、没电、没路，一个竹床睡上去乱晃荡。”薛伦堂说，后来，场里把小竹床换成了结实的大铁床，送来了液化气灶，还在瞭望台装上取暖的炉子。

吃水仍是个大问题。山脚下，一个大锅盖覆盖着大水缸，里面盛放着他们赖以生活的“控山水”。“所谓控山水，就是经山体涵养、过滤的山雨雾水。”同行的林场资源保护科负责人张晓东说，“原来想着用水泵把水抽上去，但水太少，管子还没灌满缸里水就没了，只得作罢。”

一上一下，记者试着走了走，约莫20分钟。不过，对两位护林员来说，这些已经习惯了。“三九天才叫难。缸里的水结了厚厚的冰，得用棍子先使劲捅破才能见水。”李运武说。

今年大年初七开始下大雪，路面结冰太滑。薛伦堂索性不冒险下山了，直接铲了雪放锅里煮，凑合做了四天饭。

“你问我日子苦不苦?苦是真苦，林场禁伐后，收入彻底断流。上山前几年，我工资一个月只有570元，还经常发不下来。”薛伦堂说，他们二人在院门前自己种菜吃，爱人还经常寄钱贴补他。

孤独和寂寞，是他们面临的更强劲的“对手”。“多见树木少见人”，护林点距最近的桦树盘村也有2里多路。比起经年可见的山峦美景，偶尔看到人更让他们兴奋。

每逢场里开会，李运武总忘不了拿回一摞过期的旧报纸，以助他们了解时事、消遣时光。看完后再把这些旧报纸糊在墙上，防止墙灰掉下来。满墙的旧报纸，成为悠悠岁月的见证。

电视机买回来前，一个老式收音机陪伴了李运武多年。由于信号弱，只能在门口听，一挪步，收音机就要“罢工”。

每年的春节，是山林火灾高危期，必须有人24小时坚守瞭望台。2018年春节，备足一周“粮草”，李运武一个人留下，这已是他在山上度过的第8个春节。

除夕夜，披着军绿大衣伫立在瞭望台上，风仿佛吹着口哨，呼呼地刮着，李运武接到爱人从唐河县打来的电话。一听到电话那头沙哑哽咽的声音，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爱人偶有埋怨，却也全力支持。没能常伴亲人左右，是他内心最为愧疚的事。

防火紧要期要镇守瞭望台，“五一”节前后，他们的工作重心将再次转向老界岭林区的巡护，这是二人的又一处工作阵地——与不法盗猎分子斗智斗勇，保护珍稀动植物，协助开展资源普查，记录山中四季变化等。

这里的每一道沟、每一个山头、每一片林地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树叶没膝，山路崎岖，他们把最美的年华奉献给了大山。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护林员虽然不是什么官，但责任可不小。”李运武说，一草一木都得保护好，把绿水青山传给后代。

护林，护出一座座青山，也护出了一方好生活。虽然林场职工日子一直过得捉襟见肘，但当地老百姓的日子却越来越红火。

随着保护和恢复力度加大，眼见荒山绿起来、绿色浓起来，野猪、狗獾、猪獾、林麝等小动物也多起来，作为大山的守护者，他们收获了满满的成就感。

黄石庵林场是南阳市最大的国有林场，优良的水质和丰富的负氧离子含量随着森林旅游的深度开发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游客。

山下的西峡县太平镇，山民纷纷开起农家乐。消夏避暑季，农家乐一床难求，生动诠释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山民的生态保护意识也随之提升。

李运武二人有直接的感受：“老百姓更理解我们的工作了，现在不管湿的、干的树木都不捡了，乱砍滥伐的情况更少见了。生态好，空气好，游人受益，当地老百姓更受益。”

国有林场改革去年在黄石庵林场落地，林场职工至此吃上了“生态饭”，工资每月2000多元，月月有保证，李运武、薛伦堂二人再无后顾之忧：“日子一天比一天美，还有啥理由不把林子护好呢!”

白云悠悠天上飘，踏遍青山人未老。眺望青山，李运武高声说：“我想再干20年!”③7

□记者陈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