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的小名到底叫什么?兰儿杏儿or阿翠?
中国人的名字问题很复杂,但人人都有的是小名,又称乳名。在过去,女子的小名雅称闺名或小字,是不足为外人道说的,许多丈夫往往一辈子也不知妻子在娘家时的小名。
咸丰帝知道慈禧(1835-1908年)的小名吗?我们不清楚。可是慈禧的小名至今仍喧腾于万人之口,却是不争的事实。下面就让我们看看关于慈禧小名的各种说法。
“兰儿”说很流行
慈禧小名是“兰儿”,这种说法很流行,现在难以讲清楚它的记载源头。1916年蔡东藩写成《清史演义》,此时离清亡只有五年时间。该书第六十三回“那拉氏初次承恩圆明园四春争宠”就明确说:“那拉氏幼名兰儿,父亲叫做惠征,是安徽候补道员。”
民国时期有的演义小说对此描述得更是绘声绘色,如李伯通《西太后艳史演义》说:道光十六年(1836年),惠征的佟佳夫人又怀孕了,“到得十月初十这天,夫人坐蓐临盆,忽梦着大大月亮入怀,一阵异香,还带些兰麝气味,当时产下一位千金,因取个乳名,叫做兰儿”。该演义还写道:“不上两年,这兰儿又添个妹子,名叫蓉儿。”
慈禧出生在道光十五年,李伯通误作十六年了。但这些演义的说法应予重视,毕竟清朝官书是不记载慈禧的名字的。当然,慈禧的小名也不能仅凭这些演义为据。
清宫太监在回忆宫廷生活时(见《清宫太监回忆录》,收录于《晚清宫廷生活见闻》一书),提到了一种现象:
忌圣讳这件事, 上年纪的人大概都晓得,在宫里, 这更是一件最要紧的事。不单是与万岁爷的名字同音的字不能上口,太后、妃、太妃的名字也一样。这些应避的字音是要牢牢记住的。比如大家都知道的小德张,本来他的名字是春喜,因为隆裕太后小名叫喜哥,喜字犯了圣讳,小德张就被改名叫恒太了。
《宫女谈往录》一书载述在慈禧身边服待八年的一位何姓宫女的回忆,里面特别说到:
最讨老太后喜欢的还是在西头卧室里的一盆兰花。在宫里,谁都知道老太后的乳名叫兰儿,可谁也不说,都暗暗地记在心里,避着圣讳。譬如该给兰花浇水啦,我们只提给花浇水,不提兰字。如是偶然说一个兰字,老太后也不怪罪。
书中还提到,宫内称呼这位宫女为“荣儿”,而慈禧妹妹的小名叫“蓉儿”,因此慈禧管这位宫女叫“小荣子”,不带“儿”字,“也有时会偶然叫一声荣儿,但并不为这个改我的名字,说明老太后并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全顾忌”。
“兰儿”的“兰”字,宫女的解释是“兰花”,前引李伯通的说法是“兰麝气味”,两者有差别,但这反而说明了两种说法可能并不同源,相异的史料更增强了慈禧的小名是“兰儿”可信度。
不过,依上面所说,宫里许多人都应知道慈禧的小名,但后来太监们的回忆又似乎无法印证这一点。太监信修明在慈禧身边八年,他晚年的著作辑为《老太监的回忆》一书,其中对慈禧极为同情,同时披露了外人不甚知道的一些情况,如慈禧是老子信徒,“广仁子”是她的道号;太后是位头发已然脱光、“脑袋成了秃瓢”的“秃老太太”。书中更提到了溥仪的乳名是午格,可惜提及慈禧的小名。总之,“兰儿”说还有待于相关材料的进一步挖掘。
慈禧小名是“玉兰”的说法流传也很广。1983年出品的电影《火烧圆明园》,在选秀女一场戏中就利用此说,巧妙地安排咸丰帝与慈禧见面,道具就是绣着玉兰花的手绢。也有的解释说,因咸丰帝最喜欢玉兰花,就将此名赐予获选入宫的慈禧。
咸丰帝是否喜欢玉兰花不得而知。有趣的是,野史中倒是记载了咸丰帝所喜欢的圆明园“四春”,——也就是四个汉人女子海棠春、杏花春、陀罗春、牡丹春——都是以花命名,里面却没有玉兰花。
现在有人坚持认为,“兰儿”“玉兰”的说法都是从慈禧入宫被封为兰贵人的“兰”字想象而来。这种观点也是值得重视的。
“杏儿”说是一种后起说法。源于2005年出版的那根正《我所知道的慈禧——慈禧曾孙口述实录》一书,作者自称是慈禧弟弟桂祥的曾孙,即慈禧皇太后内侄曾孙。按那根正的说法,“慈禧的乳名只有我们家人知道”。他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听父亲说起的:“慈禧的小名叫杏儿,学名叫杏贞。”并披露这小名是慈禧的爷爷给起的,原因是“当时家里种了几颗白杏树。在满族人看来,红杏没有白杏好,所以家里就种了这么几棵。这样,爷爷就给她取名叫杏儿”。
慈禧不仅有小名,竟然还有大名(学名),这真是言前人所未知。这种说法源于慈禧后人,自然不能忽视。现在网上不少文史爱好者已将慈禧定名为“叶赫那拉·杏贞”了。但清史学者冯其利曾发表《那根正先世考查》一文,对那根正所述先世事迹提出质疑。这实际上涉及到他的作品从根本上是否可信的问题。
至于“阿翠”说,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但并非新出,反而可能是最早关于慈禧小名的一种说法。著名历史学家陈寅格在《春柳堂记梦未定稿》中说:“寅恪十余岁时,曾见日本人所著书,言后小名阿翠。曾朴《孽海花》亦有是说,但无从证实,姑附记于此。”
陈寅恪生于1890年,1902年赴日本,1904年再度赴日本,1907年回国,他见到日人所著书应是在1902~1907年间。曾朴的《孽海花》第二十七回,写到咸丰帝翻看秀女花名册:
翻到老佛爷的一页,只见上面写着“那拉氏,正黄旗,名翠,年若干岁,道光十四年十月初十日生”。
上世纪40年代,博洽多闻的冒鹤亭考订《孽海花》中的人与事,只是指出了“慈禧生道光十五年,非十四年”,并没对“名翠”说什么,见他的《孽海花闲话》。
今天我们看档案知道,记名秀女的排单也就是花名册,并不开列秀女的具体名字,也不具体写哪一天出生。再者,慈禧是镶蓝旗满洲人,后来抬入镶黄旗,因此正黄旗的说法是错误的。这么多的错误不禁让人对曾朴的说法生疑。
有一条材料差不多能够否定“阿翠”说。《宫女谈往录》里提到慈禧身边有叫“小娟子”“小翠”的宫女,书中还写到慈禧屋里有两只缅甸猫,有一次,老太后微笑说:“娟子、翠儿,看好大白、二白,回头我有赏。”
上面谈到慈禧不太顾忌宫女的名字与自己妹妹的相同,但若慈禧小名真是“阿翠”,那她绝对不会允许有叫“小翠”的宫女在身边的,起码也要命宫女改名,不会自己天天“翠儿”“翠儿”叫着。
是过度“消费”名人吗?
就清朝后宫而言,入关前努尔哈赤、皇太极的后妃名字,许多现在还都知道,但入关后情况发生了极大变化,如顺治帝的董鄂妃的名字,人们就不知道。再如清末有名的珍妃、瑾妃,唐海炘(他他拉·海炘)在《回忆我的两位姑母——珍妃、瑾妃》一文中说:
自二妃进宫后,我家从祖母到一般佣人都称瑾妃为“四主”,珍妃为“五主”。“主”字是对后妃的尊称,“四”和“五”是按我家中同辈女孩的排列。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没有人敢提起二位姑母的真实闺名了。二位姑母到底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珍妃、瑾妃的名字,到如今似乎也没有人知道。
不见记载,研究阙如,人们不知道这些女性名人的名字,这的确为文学影视等的创作带来了很大困难,总不能从出场到终了,不分场合一律都叫“董鄂妃”“珍妃”吧。因此对她们进行必要的起名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1948年出品的电影《清宫秘史》中,有一场戏表现光绪帝向珍妃吐露心声,称呼是“二妞”。虽然此镜头也令观众别有一番感受,但究不如呼她的真实闺名来得亲切。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研究员曾黎力(笔名凌力)在创作历史小说《少年天子》(1987年初版)时,为董鄂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乌云珠”。其实这是满语,意思是数字的“九十”。
慈禧太后的情况却是如此不同。她不是没有小名,而是太多了,以致到现在还莫衷一是。她的小名令后人津津乐道,固然有所谓“名人效应”在,但这位清末最重要的风云人物生平的方方面面,包括小名之类“细枝末节”,对注重求真求实的历史研究来说,确是必不可少的。
早在1910年就出版了英国人濮兰德、巴克斯的《慈禧统治下的大清帝国》(过去译作《慈禧外纪》)一书,第一章就是“叶赫那拉家世及慈禧幼年”,此章最后一段专门论述慈禧的名字(称谓),其中并没有提到她的小名,那是两位洋作者当时对此一无所知的缘故。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副教授,专治清代政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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